第562章 涼薄
仲書永心下一驚，看向燕清河的眼神，突然都變了。隔壁的胡寡婦，前些日子失足落水，意外死亡。
這可是殺人案啊，他這哪是要銷去他娘子的案子，他這分明就是想要陷害黃健。這種事情，仲書永其實也不是沒有做過，縣城裏麵的案子多著呢，所謂清官難判家務事，這麽多年來，他自然也不能說每一樁案子都是完全清白的。
“這恐怕不妥當，燕狀元你當時沒在場，應當不知道那時候的情況，知道這件事的人雖說不多，但也不少，就說黃健的家人，也知道他犯了什麽罪，到時候還會過來接他。那胡寡婦本來就是失足落水的，怎麽著，也不可能安在黃健的頭上。”仲書永表示非常為難，他期間看了一眼燕清河，見他沒什麽表情，渾身都是黑色的情緒，眼中閃過了幾絲複雜。
官場極其複雜，各類型的人都有，仲書永能力有限，做到一個縣令便是他的極限了，但他卻見過很多人。他偏居一隅，其實還接待過很多大人物，但像燕清河這般的，卻還是讓人驚訝，這都還沒有入官場，就這麽心狠手辣，那以後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他們浮山縣出了這麽個人，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我自然不會讓縣令你為難的，你案底就這般記著便是，要是有人過來要人，你不放就是，他所犯下的事情不小，就算把牢底坐穿，也是綽綽有餘的，再說民不與官鬥，到時候難道有人敢找你的麻煩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燕清河一直很平靜，那聲音卻涼薄至極，仿佛隻是在輕描淡寫地聊天罷了。
有的人仿佛就是天生一般，隨隨便便說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命運，卻又半點都不放在心上，他們隻會考慮這件事情帶來的最大利益化。
仲書永其實也是這種人，以後燕清河約莫著還能記掛著他，在關鍵時刻幫他一把，但那黃健並無太大的用處，棄了便棄了，他們這些小地方，出一個狀元，簡直就比登天還難，處理掉一個不重要的人，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
況且那黃健，之前便有大大小小的案底，都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小事，罪不至死，便一直放任他。他作為一縣之長，也是應該處理一下了。
於是當天晚上，仲書永回去之後，就找人弄來了一套破爛的衣服，還是被水給泡好的，“加重犯人黃健的罪行，他意圖偷盜胡寡婦的錢財，爭鬥之中將胡寡婦推入水中淹死，把證據一並拿下去。”
其實那胡寡婦的死因也不怎麽好聽，她就是和人私通，因著被人發現了，便一路逃跑，這才摔在了水中，冬天的水冰冷刺骨，就算是會遊泳的人也很夠嗆，更別提一個女子了。如今縣令還把她的死因改得好聽了一些，使得她的名聲沒那麽難聽。
捕快一點都沒有懷疑，聽了縣令的話，就把證據收好了，還覺得縣令果然英明，居然連這等大事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仲書永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還有又道：“你們去通知黃健的家人，就說不用來找人了，他所犯之事，太過嚴重，這一輩子就不可能出去了。”
捕快很快就領命了，眼見人都走了，仲書永這才回去。
關複比燕清河晚上一日，這也回來了，前一日，他們也就得到了消息，便一起去恭賀燕清河。
謝莫詢和關複的關係最好，知道他也高中了，心情甚至愉悅，就打算要設下酒宴。
“不用了，還是等清河兄弟來請我等一起吃飯吧，縣城裏麵這兩個鋪子都是他家開的。”唐斯喃喃道。
如今這兩個鋪子都火了，約莫是縣令幹出來的事，所有人都知道這鋪子是狀元來的，更是跟著又火了一波，不過爆出來了之後，本來有想要找茬的人，卻也熄了這個心思，畢竟背後有靠山，他們也不敢動。
關複便點了點頭，也沒有什麽意見。隻是他們以為燕清河會很快來找他們，卻等了幾日，都沒有等到燕清河，實在也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他們哪裏知道，燕清河除了要忙一些應酬之外，卻還要帶兩個小崽崽，之前他離開之後便也罷了，一回來後，便有數不清的事情。再說燕大寶還真不是一般的折騰人。
燕清河便也開始琢磨著要請兩個人來帶孩子才行，他們這村莊不太適合，但很快就會搬出去了，到時候定然就要請人來照顧燕大寶。
謝莫詢如今卻過得很逍遙，他雖然沒有高中，但學識還是放在那裏，便打算去學堂裏麵教教書，其實在縣城裏麵當個教書先生也不錯，日子清閑至極，也受人尊敬。
隻是，關複卻覺得有些可惜：“你的學識其實不低於我，就是缺少一些機遇罷了，若是繼續考下去，終有一日，你肯定就能出人頭地的。”他極少說這麽多話，還是淳淳勸導，可見是真心把謝莫詢當成好朋友。
謝莫詢並沒有被打動，隻是搖了搖頭：“我其實並不想念書，念書對於我來說，其實是一個負擔，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挺好的。我沒有太多野心，對我來說，隻有一飯一蔬幾個知己便足夠了，以後你們要是能回來看看我，我也感到非常樂意。”他的家就在這裏，其實還挺戀家的。
關複覺得有些可惜，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無論朋友選擇了什麽道路，他也是去支持的。
唐斯聽到了，覺得極為讚同：“是啊，一飯一蔬幾個知己，就足夠了，完全足夠了，我為什麽還要娶個媳婦兒來管著我。”
謝莫詢是知道這事的，立刻就道：“關兄，你恐怕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麵，唐兄好事已經將近了，他家裏麵已經給他定下了婚事，以後也是有家的人了。”
關複嗯了一聲，又恢複到了以前高冷的模樣：“恭喜。”
“恭喜個錘子啊，你們都不準恭喜我，要是再說這兩個字，那就朋友都沒得做了。”唐斯道，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家的情況，他自己清楚，別看他爹在外麵很是囂張，但在家裏麵還是要聽他娘的，可惜他們在對他說親這件事情，卻都是驚人的相似，唐斯就是想把他娘拉到他的陣營過來，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基本都已經猜出了自己以後的未來了，一想到會娶個悍婦過來，還時常都不允許他做這做那的，他就覺得全身都膈應得慌。
“其實唐兄，既然拒絕不了，你就可以選擇去接受，我們其實很是羨慕你，這娘子之事，都有家裏麵的人給你操辦好了。有個人一直陪著你不好嗎？”謝莫詢打趣道。
他倒是覺得成親挺好的，隻是成親以後就不能去花樓了，燕清河不就每次都以這個為理由，根本就不和他們一道嗎？這般一想，謝莫詢便又知道唐斯的不滿來自於哪裏了。
唐斯幽怨地瞅了他一眼，“我覺得和你們在一塊更好。”
關複也就看了唐斯一眼，眼中卻沒有同情。
要說唐斯其實挺聰明的，就是沒有把心思用在念書上麵，每次都是被他爹逼著念書，並且還是如果不念書就要回家成親生子，弄得唐斯每日都愁苦不已，直說必須要喝酒看美人才能消去他心底的愁緒。
他瀟灑了這麽久了，是應該成親了。
“自然是爹給你挑選的人物，定然不會害你的，你可以去看看。”謝莫詢道，他可是見過唐父的，明明就是個一心為唐斯著想的父親，在唐斯嘴裏麵怎麽就那麽不靠譜了呢？
唐斯便不說話了，他縱然不想去，那還是要去的，之前還能說姑娘們都影響他考科舉，現在他科舉失利了，那自然就要回去成親了，實在讓人無奈。
那姑娘還不是這裏的人，是唐父生意夥伴的女兒，反正那人對唐斯也挺熟悉的，直說就要結這門親事了，這麽冷的天，還把女兒都給帶來了，主動送上來的人，有什麽好的，該不會是嫁不出去的。
唐斯心裏麵這麽想著，便越發都不願意了，他這會兒沒有等到燕清河過來請他們一起吃酒，倒是等來了那個姑娘。
“等會人就來了，你這次且莫在找借口，好好打扮一番，給人留個好印象，知道嗎？”唐父囑咐道，要是其他人，那根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唐斯讀了幾年書，滿口的道理，要是他自己就給他定了，他估計都要鬧翻天了，於是才每次都讓他見見人。
“爹，”唐斯皺了一下眉頭，他發現他爹在這些事上比他娘都還要急，讓他愈發的反感了，“那人是不是又黑又胖的，我都不認識，你非得要我去看。”
唐父也懶得和他耍嘴皮子，便帶人出去了，唐斯本來沒有抱什麽期望，等人到了，卻愣了一下。
那姑娘就站在自己父親旁邊，安安靜靜的，長相柔美，和他想象中的悍婦形象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