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燕清河

  大周國的醫療也很落後,這大冬天的,連個大夫也請不到。鎮上倒是有個大夫,不過早就關門了,此刻也不知道在不在。


  燕二哥咬著牙,“你放心,等會我就去鎮上給你請大夫。”他想好了,就算是怕屋子敲出一個洞,也要把人請過來。


  燕清河卻道:“沒關係,傷勢不嚴重,這些都是舊傷。”


  這一句話,反而讓燕二哥更加難過,這些年來,他根本就不知道燕清河受了多少苦。他把熱水接過來,“三弟妹,你去熬藥吧,這裏交給我。”


  雲依依點了點頭,也不打擾兩人敘舊。


  方才雲依依隻拿出了一部分藥,兩個瓶子,還有一些中藥,這已經燕二哥心中安定了下來。


  藥材的價格貴,即便在這個感冒都會都奪走生命的時代,很多人也不會囤藥的。但看來雲依依平日裏買的藥材還真不少。她雖然花錢厲害,但這到了關鍵時刻,意外的靠譜。


  雲依依在櫥櫃裏找到了一個壺,平日裏他就用這個壺燉湯,味道倒也不錯,這十幾味中藥也是配好了的,雲依依直接倒在裏麵加清水熬製便好,隻是需要花費時間,得連續熬上好幾個時辰。


  她倒是不擔心燕清河的傷,畢竟他最後什麽事情都沒有,作為這裏麵的主要人物之一,又是正麵角色,他當然不會出事。


  燕清河不僅平安回來了,最後兩隻崽崽也平安地長大了,隻有雲依依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尼瑪,這樣一想還真是悲催。


  但雲依依記得燕清河明明是明年開春的時候回來的啊,那個時候村裏其他被迫征兵的人也回來了,燕清河則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受了一身嚴重的傷。


  這時間怎麽對不上啊。


  她也沒有想這麽多,繼續熬藥。


  燕二哥把燕清河的衣服解開,發現他的傷勢並不嚴重,新傷也就是一些,撒上藥粉,再包紮上紗布。


  但他身上的舊傷卻很多,很多已經痊愈了,卻還能看到傷痕。


  燕二哥低聲道:“你的腿真的不能動了嗎?”他按了按燕清河的腿,“有感覺嗎?”


  燕清河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搖頭,“都是舊事了。”


  他表現得愈平淡,燕二哥心裏就愈難受,“你可怪我?”


  燕清河說:“不怪。”


  當年是他自己要求要去戰場的,從來就沒怪過兩位兄長。


  燕二哥平複了一下心情,又在房裏待了很久。許久不見,他就想知道燕清河身上發生了什麽。


  燕清河的話不多,偶爾說上幾句,也讓燕二哥明白了大礙。


  他的腿是在戰場上被廢的,兩方雖然並沒有真正大戰過,但是小戰卻沒有斷過。燕清河本來就是文弱的人,即便在家裏麵他也是年紀最小的,小時候連活都幹得少,哪裏躲得過戰場上的兵器。小時候燕母本想讓他讀書,但他身子一直不好,後來又鬧了饑荒,沒有閑錢,這事便擱置了。


  “那邊的條件也一般,連軍醫都生病了,很多士兵受傷了也沒人管,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燕清河說。


  很多人以為去打仗雖然危險,但至少可以吃飽,畢竟王朝會源源不斷地送來糧食,即便他們受傷了,也有專業的軍醫醫治。但其實那方的小兵並沒有太多人權,受傷了也沒人管,更別提軍醫了。


  要說什麽心情波動都沒有那是假的,燕清河曾經也怨過,但漸漸的,他發現錯的並不是這個軍醫,而是這個王朝,它本身就是這樣的,而他有這樣的命運也怨不得別人。


  燕二哥氣憤道:“其他人都沒回來,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是因為你傷勢的原因,被趕回來的了嗎?他們也太過分了。”


  燕清河的眼睛一閃,卻沒有說話。這看在燕二哥眼裏,分明就是默認了,他又恨又氣,卻沒有辦法,隻是絮絮的嘮叨:“這朝廷也過分了,你好的時候,逼迫你去參軍,你出事後卻直接把人趕了回來,這種天氣簡直就是要人命啊。但你怎麽一個人躺在雪地裏。”


  燕清河咳嗽了一聲:“他們派了人送我回來。”


  “朝廷的人?”燕二哥嘀咕著,他還以為對方直接把小弟趕了出來,現在想想對方不良於行,要是沒有人幫助也無法走到這裏。


  燕清河默認了,也沒在說話。他似乎也疲倦,燕二哥也沒在問他身上的新傷到底怎麽回事。


  “小弟,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等你好了點,我就去給爹娘說這件事。”燕二哥說道。


  燕清河的眉頭蹙緊了起來,誰麵對這種事都會有心理壓力,燕二哥也明白,“但這事他們遲早會知道,遲說不如早說。”


  “我過幾日再見爹娘。”燕清河說。


  燕二哥眉眼依舊籠罩著陰影,“好,三弟妹正在給你熬藥,我看她對你聽上心的,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上心?燕清河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很快消失不見,他可是記得雲依依是怎麽對待他的,辱罵,軟禁,斷糧,後來似乎還和鄰村的男人好上了,要和他和離。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為燕清河無法走路,沒有真正看到過兩人在一起。但那段時間雲依依時常不在家,通過一些傳言,他也能猜到。


  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沒錯,燕清河是重生的。他正要和雲依依和離之時,忽然醒過來就處於戰場之上了。本來以為上天多給了他一次機會,肯定會眷顧於他,但他回來的時間卻晚了些,一切都無法扭轉。隻是這次他到底比以前機智了一切,在刀劍砍過來時,幹脆往大將軍旁邊閃了閃,並且叫了一聲:“小心。”


  即便如此,他也就得到一筆遣散費。


  燕清河身上的傷勢是治不好的,這個誰也沒有辦法,醫療技術就擺在那裏,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誰的雙腿斷了還能站起來,除非發生奇跡。


  他前世殘了這麽多年,心裏沉鬱,倒也習慣了。


  這次是燕清河提出要回來了,他傷勢過重,又是為了救大將軍,自然滿足了他的願望。一路上還破天荒派了車夫送來回來,可惜他也是流年不利,剛好遇到了一夥兒打劫的匪徒,車夫見情況不對便跑了,燕清河跑不了,就隻能在原地。


  對方見他們沒錢,直接把燕清河從車上扯下來,把那輛馬車打劫走了。這年頭,一匹馬可得值大價錢啊。


  廚房裏彌漫著各種藥味,兩隻崽崽睡醒了,揉了揉眼睛就去找雲依依。


  如今的門都是關閉著呢,這屋子裏的藥味就更加濃鬱了,燕大雙嘟著小嘴:“娘,這是什麽東西?聞起來酸酸的,肯定不好吃。”這個壺他認識,雲依依經常用來熬排骨湯。


  中藥又苦又酸,怎麽能好吃,雲依依見藥液都開始往上冒泡了,也不往裏麵添柴禾了,用小火繼續熬製,“這是中藥,治病用的,當然不好吃,所謂良藥苦口。”


  燕大雙緊張:“我要喝嗎?”


  “你們不想喝的話,就仔細著你們的身體,特別是大雙,你晚上不準踢被子,要是不小心生病了,你就要喝這個。”雲依依說。


  燕大雙真懷疑雲依依是不是在他的房間裏也安上了一雙眼睛,不然怎麽知道他晚上也踢被子呢。他也是被凍醒了才發現自己的被子全在燕小雙那邊,以前他還懷疑是小雙搶他的被子,和他爭論過。


  直到有一天半夜,燕小雙把它推醒了。


  那天晚上周圍都漆黑,但燕大雙分明就感到小雙的眸子在他身上都盯著,小雙按住他的肩膀,“你不要動。”


  這聲音很嚴肅,燕大雙就真的乖巧著一動也不動,燕小雙下去把蠟燭點燃了,有了火柴這玩意兒,他輕輕一擦,就把屋子給照亮了。


  燕大雙正維持著一個滑稽可笑的姿勢,燕小雙那半的被子很規整,而燕小雙的身子靠近牆邊,一條大腿以古怪的姿勢搭在牆上,另外一條大腿把被子壓在下麵。他大半個胖身子都在外麵,這很明顯地證明是燕大雙自己移出去的。


  燕小雙淡漠地看著他,伸出胖爪子指著他,“是你。”


  燕大雙心虛,悲痛,“是窩。”


  於是世界又和諧了。


  這兩隻崽崽還小,雲依依也想過以後讓他們分開睡,反正再大一點,就給他們再弄一張床才行。


  她這麵操心著,那麵燕小雙嚴肅地說:“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燕大雙也想起來這事了,這藥不是給他們吃的,難道是雲依依自己吃的,他伸出手要去摸雲依依的額頭,但是由於身高,隻摸到了她的肚子。雲依依的肚子扁平,和他的完全不一樣。


  雲依依不知道燕大雙心中所想,見崽崽這麽關心她,隻覺得平日沒有白疼他們,她說:“不是,這藥是給……”,頓了頓,“給你們的爹喝的。”


  此話一出,兩隻崽崽就睜大了眼睛。


  雲依依平時很少和他們說爹的事情,但是燕母沒少說啊。他們也不懂征兵是什麽意思,卻知道他們是有爹的,隻是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現在聽到雲依依提起爹,兩隻崽崽高興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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