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讀書人
都是挨家挨戶的，大嬸也不敢欺騙於她，見她如此實誠，立刻喜笑顏開，“你放心吧，我覺得你說不一定能種出來。”
話雖如此，她卻是不信的。她既然能搞到這麽多菜種，自己又何嚐沒和親戚一起種呢，隻是太難了。
雲依依問：“朝廷每年都會免費發放這些種子。”
大嬸眼神閃爍，避開了這個話題，“你若是想買種子，以後都可以來找我，我保證先給你留著。”
雲依依也不多問，連忙稱謝。
她心下卻明了，上頭說免費，估計下頭還是想賣點錢，隻免費發放一部分，其他種子則給了中間商，讓他們賣出去賺錢。
況且這菜種本來就種不活，上頭也不會發現這些小手腳。
哪裏都有這種事，雲依依也不評判對錯，反正這些中間商賣的價格也不高昂，她能承擔得起，也願意花這個錢。況且大嬸既然這麽和她承諾了，以後她來買菜種，也方便多了。
而大嬸覺得是她是個大主顧，不敢怠慢。
買到需要種子後，雲依依正準備打道回府，忽然路過一家書坊。
書坊很偏僻，建在街道盡頭，怪不得上次她沒有發現。
雲依依看了兩隻崽崽一眼。
兩隻崽崽眼神清澈，懵懂地和雲依依對視。
雲依依將他們身邊的繩子解了下來，左右各自牽著他們的手。
燕大雙說：“娘，那是什麽？”
“這是書肆。”雖然古代的字一點也不簡便，多胳膊多腿的，但雲依依還是認得的。
燕大雙垂著臉頰不說話，估計也沒聽懂。
她這個年紀，都在讀幼兒園，但在這古代哪有這些。
雲依依想了下，對他們認真地說：“你們以後也要念書，知道嗎？要先識字，不然一個字都不認識，出去也是被人欺負的命。”
燕小雙抬起頭，“識字？”
“對，我先帶你們去挑兩本書吧。”雲依依說完，就牽著兩個崽崽進入書肆。
書肆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的舊袍子雖然被洗得泛白，穿得卻一絲不苟，沒有一絲褶皺。裏麵還有一個小廝在整理書籍。
老板看到一個女人進來，也沒有任何表情，依舊閑適地坐在椅子上，眼皮也不掀一下。
這書肆不大，但是書的種類卻很齊全，雲依依粗略翻了一下，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書，譬如《大學》《中庸》《詩經》等，還有《九章算術》《博物誌》《瓷器製作》。
當今皇帝還是鼓勵眾人多讀書，什麽類型的書都開放。
然而在這個吃飽都困難的時代，讀書的人並不多。
雲依依依次挑了好幾本書，去結賬的時候，老先生麵無表情地撥著算盤，道：“一共五兩銀子。”
她在這裏消費一直都是以銅錢計算的，一兩銀子可以買很多東西，沒想到這幾本破書這麽貴。
不過她還是付了錢，看到後麵筆墨紙硯，也買了一些，又花了一兩銀子。
要知道有的家庭一個月也就掙一兩銀子。
怪不得沒人願意供養孩子讀書呢，光是書本費用，紙張費用，就是不小的開支。
據她所知，他們所在的村識字的人都很少。
雲依依買了東西後，正要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看到雲依依買的書，對她淺笑了一下。
老板也立刻熱絡了起來，道：“季先生，你今個兒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那人笑了一下：“趁著今日趕集，就早些來。”
他打開包裹，裏麵裝了十幾本書，都是《九章算術》，書頁上的字跡都一模一樣。
雲依依看了一眼她買的《九章算術》，字跡也是分毫不差的。
老板就道：“季先生的字越來越好了。”
這些書都是他抄寫的啊，怪不得方才會對她笑。
這個時代沒有活字印刷術，每本書都需要人力摘抄，偏偏會寫字的人又少。
雲依依站了一會兒，那人轉過身來，忽然彎下腰摸了摸燕小雙的頭，“你叫什麽名字？”
燕小雙奶聲奶氣地說：“燕痕。”
“雁過無痕是個好名字。”那人便道，語氣和善。
燕小雙沒聽懂，隻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燕大雙伸出胖爪，抓住那人的手，費力從燕小雙的頭上移開。
他倒是沒想這麽多，隻覺得弟弟的頭，不能被外人摸。另外，明明他的頭也很圓，為什麽隻摸弟弟的。
季先生之所以向燕小雙搭話，無非是小雙離他近一些罷了，他喜歡胖乎乎的孩子，便摸了摸他的頭。沒想到從旁邊一下子又竄出了一個更胖的崽，還長得一模一樣。
“我叫燕楚。”燕大雙自報家門，聲音清脆洪亮。
季先生溫和道：“這位姑娘是來替家人買書嗎？”
雲依依點了下頭，沒有否認。
他便道：“我叫季詢，是縣城的教書先生，這兩個孩子過幾年也可以上學了，你到時候，如果有意可以來這間書肆找我。”
雲依依還沒回話，那書肆老板便道：“季先生很少收學生，我看這兩個娃長相聰慧，的確可能是好苗子。要是季先生來親自教學，說不一定以後也會考個秀才呢。”
燕大雙隻聽懂了別人誇他聰明，得意地挺起胸膛。
燕小雙走到季詢麵前問：“讀書好玩嗎？”
娘要他讀書，這個人也要他讀書。燕大雙現在不知道讀書是什麽，隻以為是什麽好吃的東西。但燕小雙聽了這麽久，似有所悟。
他仰著頭，季詢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認真的大眼睛，和白嘟嘟的臉頰。
季詢蹲下來，和他平視，“讀書後，你可以認識好多字，還能在學堂裏交很多朋友，以後還能掙很多錢。”
燕小雙指著他手裏的書，嚴肅道：“你抄這樣的書，一本能賺多少錢？”
老板哭笑不得：“這書肆就是季先生的，哪裏要錢。”
原來這書肆就是季詢的，老板隻是他雇傭來看店鋪的。
雲依依摸著下巴，看來在這古代，讀書人的地位依舊很高。
這也是當然，凡是入朝為官，都是需要文化的。
雲依依倒是沒有想那麽久遠的事情，但是她也不允許兩個崽崽是文盲。
她真誠地露出一個微笑，“如此便謝謝季先生了。”
季詢看著如此溫和，應該不是體罰的老師。如果以後兩個崽崽能夠拜他為師也不錯。
季詢道：“無事，我看這兩個孩子很是喜人。”
雲依依撇了撇嘴，不就是長得胖嗎？
季詢似乎格外喜歡燕小雙，他指著一本書道：“像這樣的書，謄寫一本，可以賣五文錢。”
燕小雙掰著手指，半天都算不過來，急得頭上都出了熱汗。
雲依依震驚：“一個人抄寫這麽厚一本書，才五文錢？”
季詢點頭，“不錯，姑娘要是有認識的人，可以介紹人過來抄書。”
這人人都叫她姑娘，雲依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農村沒那麽講究，她出門的時候也沒有挽好發髻，就隨意紮起來了頭發，“這兩個是我的兒子。”
季詢似乎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失禮，三人雖然模樣都好，但兩隻崽崽長得並不像雲依依。
抄書的人一直都是缺少的，因為識字的少，能寫出字跡清晰幹淨的人也很少。那些富人家的少爺倒是會寫字，但他們肯定不願意做這種事。平民家的孩子，又有幾個人能寫出一手幹淨利落的字呢。因此季詢才親自謄寫。
雲依依嘴上答應著，抱著書牽著兩隻崽崽的手離開了。
一本書能賣上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千多枚銅錢。抄寫一本書，至少也需要幾天幾夜吧，居然才給五枚銅板。
太不值得了。
雲依依向來不喜歡抄書，她現在想，若是有印刷術，那得造福多少人類。
印刷術的原理並不難，不過她現在也用不上，若是以後她需要了，說不一定會搗鼓出一個。
回去的時候，就他們三個人走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現在太陽炙烤著大地，將地麵曬得滾燙。
來時隻花了半個時辰，回去卻花了多一倍的時間，雲依依心想以後一定要弄個車出來。
回家時，雲依依就做了一鍋冰糖雪梨水涼在廚房。
她把書放在桌子上，又給雞棚降溫，灑了大米玉米粒喂它們，將院子裏曬好的活性炭收了進來。
雲依依雖然不知道活性炭有沒有製作成功，能不能過濾掉水中的雜誌，但是這看上去，也挺像回事的。
一粒粒黑黑的碳化物質，和她在現代看到的活性炭相差無幾。
她把活性炭放在過濾器的裏麵，用隔板擋住，使得活性炭堆得高高的。
剛轉頭，就看到燕小雙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上去有點呆呆的。
一個小崽崽，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麽。
雲依依一把把他抱起來，感覺他的小屁股也敦實了一些，“等會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可能最近受了燕大雙的影響，她一開口也是吃啊睡啊。
燕小雙搖了搖頭，問：“娘，那是什麽？”
這句話把雲依依問得一愣，她製作活性炭時，引入水流時，甚至讓木匠做過濾器和水龍頭，都沒有隱瞞過兩隻崽崽。
她覺得他們就是兩隻啥也不懂的崽崽，不需要告訴原因，這不，燕大雙便從來不詢問，知道在家裏就有水後，他還是該吃吃該喝喝。
但燕小雙卻不是，他之前以為那是水妖，好幾次悄悄跑到廚房去摸，後來發現那就隻是普通的水而已。
雲依依有些為難，這活性炭的原理，即便給這個時代的成年人解釋，他們也不一定能聽懂，更何況是一個三歲大的小崽崽。
但她也不想糊弄小崽崽，便捏了捏他鼓起的腮幫子說：“這個叫活性炭，髒水通過它，就能轉變成幹淨的水，也就是我們喝的水。”
燕小雙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道：“是不是我讀書了，就會明白這些問題。”
雲依依心想，你就算讀再多書，也不會懂的。不過她點了點頭，“你要是讀了書，以後就會明白更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