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世間悲歡並不相同
第八百四十七章世間悲歡並不相同
“此乃我家主公的親筆信……具體是何用意，在下就先不打擾諸位，暫且避讓一番，有諸位商量討論的餘地。”
蔣欽將書信奉上，緊接著便不失禮節的從旁離去，張飛和黃忠作勢要攔，但眼下決策之人：諸葛亮，法正以及劉備，都已經無暇顧及蔣欽了。
當然，蔣欽並不會趁此機會就這樣灰溜溜的逃走，他認為自己已經奠定了勝局——多虧了主公孫權還有江東兩位大都督的計謀，他才能夠如此從容，出門之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
“這…孔明，孝直…這，孫權到底是何居心？”
劉備有些慌張，他這個人雖然會裝蠢，會隱忍，但一旦有人把陽謀毫無遮攔的甩在他的臉上時，他的反應隻會與普通人無異。
諸葛亮搖了搖頭，法正也歎了一口氣。
“一看便知，在這裏胡亂猜測也沒有用處。”
隨後在眾人的矚目之下，劉備從桌上拿過書信，緩緩拆開——從中攤開的帛書，依舊帶著墨香，看來是從寫下為之，都未曾有過停頓，一路來到了江陵。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便是信上的內容。
漸漸地…除開劉備之外，其身邊的每一位將領，每一位謀士的臉色都變得無比糾結。
唯有劉備，從恍惚，竟緩緩轉變為隱約的興奮，這樣的轉變，可真是正中了周瑜的預料。
“主公……東吳人…要行這聯姻之事，我看…我們還是再商議一番——畢竟……”
“畢竟什麽？”
劉備一下子來了精神，諸葛亮一時間真的找不到借口了。
他沒想到對方真的願意為了休戰，堵住他們這邊的嘴，減小此戰的損失，敢將孫尚香這種“根正苗紅”的孫家子嗣當做聯姻的籌碼。
主要是……
諸葛亮看著劉備那幅興奮的模樣，看著劉備那顯然已顯出蒼老之態，稱其為老叟也不為過的樣子，實在是無法想象，孫權還有周瑜到底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將如此一位妙齡的少女，送到自家主公劉備這種年將五十的老男人身邊啊。
真就臉都不要了唄？
這下，諸葛亮意識到，如果他們的對手是一種可以無視任何道德與傳統約束，隻將利益放在心中，並以此作為決斷依據的喪心病狂之人時，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孫權以孝道著稱，自己欣賞的周瑜周公瑾，在東吳人稱周郎，典型的高富帥，待人謙遜溫和，更不用說魯肅這位素有敦厚寬仁之稱的君子了——
這三人，結果搞出來這麽一出計謀？
“我覺得可行！既然吳侯如此誠心誠意，那我們斷沒有拒絕的理由！”
“聯姻一事，對雙方皆有好處，而且孔明…你不是說當下我們的目標仍是奪取益川嗎？有聯姻作底，屆時我們不光不用擔心東吳會趁此機會偷襲江陵，甚至還能夠趁勢要求東吳人幫我們牽扯荊州的局勢…此乃一石二鳥！不！此乃一石三鳥之計！有何可猶豫的？”
劉備那是徹底支棱起來了，法正剛跟了劉備大半年，還從來沒有見過劉備如此正氣凜然——像是被什麽激發了雄心壯誌一般，劉備一番無可挑剔的話語，讓諸葛亮啞口無言。
“你就這點出息！？”
諸葛亮很想如此痛罵劉備。
鬼都看得出來劉備現在是被色字蒙蔽了雙眼，也難怪，沒有看過這份書信的人，隻聽要聯姻當然不會有太大的波瀾。
但是問題就是……如今這封看似簡單的書信，其中最特別的地方，就在於那書信下方極大的留白——
那裏，不知周瑜還是孫權，托專人繪製了自己的妹妹孫尚香的真人畫像——
僅憑那雙動人的雙眼，微啟的紅唇，就不說這半身像的整體有多麽驚豔了，你就明知道對方是要靠美人計來誘惑劉備的，但…諸葛亮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一點。
因為孫尚香確實漂亮。
在沒有損失的情況下，劉備該有多麽聖人心腸才會聽從自己這幾個大老爺們的勸阻，拒絕這送上門來的佳人啊？
所以——
在糾結了片刻之後，隨著諸葛亮的一聲歎氣，今日的一切都蓋棺定論了。
——
蔣欽再走入帳中的時候，首先看到的當然不是那老臉通紅，雙眼充血，鼻孔裏不斷噴塗熱氣的劉備。
而是那麵色憔悴無奈的諸葛亮以及顯得相當失意的法正。
這就足夠了。
蔣欽心中暗暗為自己打氣，看到諸葛亮這番表現，他知道，對方斷沒有拒絕自家聯姻之請的可能。
“看來諸位已經有了定論？這聯姻之事——”
“就照吳侯說的去辦吧，我家主公已經認可了此事，倒不如說，要看吳侯多久能夠辦成此事了，還請都尉就領著我家主公的意思，請吳侯盡早議定聯姻之事——”
諸葛亮說話的時候，基本上是咬牙切齒的，但即便心中憤恨，對方這美人陽謀，他們不可能不接下——強顏歡笑的諸葛亮繼續提議道：
“信中所說，吳侯打算邀請我家主公前去吳郡提親的事情，正巧我們也有此意，那麽此事就……”
“如此甚好！甚好！劉皇叔不愧是英雄豪傑，能知曉您不計前嫌，願為孫劉兩家永結秦晉之好付出這般努力，實在是讓在下佩服不已。”
“還請諸位放心，此事在下定會盡早與主公匯報！還請諸位靜候佳音——”
說罷，蔣欽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用此前完全不同的語氣與動作，向著劉備等人一拱手。
而劉備呢？
劉備現在隻顧著笑了，他的眼睛盯著前方不錯，可他的思緒早已經飄到了東吳——此刻他滿腦子都是那幅孫尚香畫像的模樣，想著自己在這人生的中段，仍能煥發第二春，這怎能讓他不激動？
諸葛亮終於是看不下去了，悄悄地對著劉備的腳趾猛踩一下。
疼痛感讓劉備緩過神來，趕忙向著蔣欽回禮。
“嗬嗬嗬，蔣都尉謬讚了，如非這亂世，你我又何至於拚個你死我活？如能靠著這份姻親，消解雙方的恩怨，那我劉備自然是義不容辭！”
“都尉，還請一路保重！”
“皇叔也請保重！”
在歡笑聲中，這場鬧劇般的外交事件，以雙方達成了完美的共識而收尾。
最後劉備與孫權皆大歡喜。
唯有諸葛亮和法正，當夜僅在自己的帳中，發泄著他們的不滿與怨念。
世人的悲歡並不相通，他們隻覺得眾人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