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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跳:無解的咒

  公羊律簡直不知道自己的生物鍾是怎麽回事。


  在木葉的時候能每天五點半準時醒來,換了偉大航路也是,不管睡多晚都會在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準時清醒,連半點剛睡醒的迷茫都沒有的。


  本以為偉大航路和橫濱之間有著巨大的時差,就是倒時差也不會這麽早醒,總算能睡個懶覺了吧,結果她又準時醒來了。


  ……什麽鬼哦她的生物鍾,這是全時空聯網,根據世界的不同自動調整時區的嗎?


  公羊律抓了抓頭發,想睡也睡不著了,隻能無奈的起床洗漱。


  摸摸索索弄到六點半,又去酒店餐廳慢慢騰騰的吃了個早餐,看看時間七點半都不到,公羊律頓時惆悵了。


  和中原中也約好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離現在還有四個多小時,她該怎麽打發這段沒有男朋友的漫長時間啊?

  公羊律無意識的摸出了手機,漫不經心的點了兩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青銅鏡碎片丟失的事昨晚就報上去了,之後應該不會再由她來尋找,而橫濱的這塊碎片昨天她也順手收回來了,那……


  交給武裝偵探社的那樁委托,不就是廢了嗎?

  雖然什麽都不說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影響,不過這種時候,果然還是應該主動去取消委托才對吧。


  公羊律想了想,索性趁現在有時間,直接動身往武裝偵探社走去。


  對,用走的。


  哪怕酒店和武裝偵探社位於相對的兩個方向,直線距離都快有橫濱最大的直徑長了,公羊律依舊選擇了步行過去。


  沒辦法,她閑嘛。


  順便再看看清晨的橫濱,也是不錯的嘛。


  然後公羊律就看見了一樁清晨的車禍。


  一晃眼就看見一輛來不及打方向盤的貨車狂摁喇叭直奔一個灰西裝男人急速而去的公羊律:“………………”


  所以說,日本這個地方到底怎麽回事啊?

  明明寬敞的大路不少,還安裝了一大堆紅綠燈劃好了斑馬線來維持交通秩序,結果他們偏要開著車往紅綠燈和斑馬線管不到的小巷子裏鑽。


  你說你要是個小汽車就算了吧,畢竟小,注意點也不容易撞到別人,可你一個滿載的貨車也往巷子裏鑽個什麽勁啊?

  鑽就鑽了吧,這麽窄的巷子也沒法摁著人調頭,隻能讓他開過去。


  但你好歹把速度放慢一點啊!


  用著在高速路上疾馳的速度鑽個比單車道都要窄的小巷是怎麽回事啊喂!


  還有那位穿著灰西裝留著鍋蓋頭的先生!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像小孩子一樣突然衝到路上去行嗎!過馬路前左右看拜托你記記好啊喂!


  公羊律心中瘋狂吐槽,手上卻一點也不慢的放出了法力。


  無形的法力陡然湧出,眨眼間就追上了發出刺耳刹車聲的貨車。


  沉重的貨車猛地離地而起,如同一個輕飄飄的玩具一般,一點慣性都沒有的懸停在了半空。


  摔倒在地的灰西裝愣住了。


  穿著黑色長袖連衣裙的漂亮姑娘走了過來,看了看他又抬頭去看底盤離地半人高的貨車,踮了踮腳發現看不見駕駛室裏的情形後,她索性也不去看了,就站在原地仰頭開口。


  “司機大叔,聽得到我說的話嗎?麻煩你把腦袋從車窗旁邊挪開一下,免得等下撞到哈。”


  握著方向盤踩著刹車滿臉驚惶未定的司機:“……啊?”


  能聽得見的啊。


  聽得見就行。


  公羊律便清晰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我要把車放下來啦!你不挪開點的話等下可能會磕到頭的哦!”


  司機慢慢眨了下眼,順著前窗看了眼湛藍的天空,腦子裏還有些空茫,把“放下”兩個字翻來覆去的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帶腦子的下意識回答。


  “……啊?哦……放吧……”


  公羊律:……他真的聽清楚了嗎?

  算了,也不重要。


  於是她抬起手掌,略微動了動手指。


  重型貨車立即連車帶貨落到了地麵,發出一聲沉悶又巨大的響聲。


  司機茫然的一頭磕在了窗戶上。


  清晰的鈍痛終於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一點,瞬間睜大了眼睛。


  ——啊啊啊要撞到人啦!

  驚慌失措的司機下意識猛踩刹車猛打方向盤,然而抬頭一看,卻一個人都沒看到。


  不,確切地說,是一個“站著的”人都沒看到。


  之前突然衝出來的那個灰西裝,正躺在地上呢。


  司機:“…………”


  啊啊啊救命啊他撞死人了!

  司機猛地拉開車門跳了下去,跌跌撞撞的就往灰西裝那邊衝。


  “你、你要撐住啊!不要死啊!千萬不要死啊!”


  倒在地上滿臉懵比的仰望著力能扛車的姑娘,聞言終於轉過視線看向司機,卻更加懵比的灰西裝:“……不,我也死不了啊。”


  看見他蒼白的臉色,司機腿一軟,哆哆嗦嗦的就開始掏手機:“是啊,你死不了的,你要撐住啊!我相信你可以的!你絕對不會死的!你一定要振作一點啊!我現在就叫救護車你一定要撐到他們過來啊!”


  灰西裝:“………………”


  不,他不是在說什麽臨終前不願意相信事實的遺言,他是真的死不了啊。


  畢竟……


  “司機大叔,你見過誰小腿骨折了就死了的嗎?”


  “……啊?小腿骨折?”


  司機一臉懵比的從哆哆嗦嗦打急救電話的動作中抬起頭來,這才注意到灰西裝身上並沒有什麽慘烈的傷痕,除了左腿的姿勢略有些不對勁以外,其他身體部位看起來簡直正常得不行。


  他沒撞死人,他隻是把人家的腿撞斷了而已。


  司機瞬間眉開眼笑,脫口就是:“太好了你腿斷了哈哈哈哈哈!”


  灰西裝:“………………”


  特意提醒司機的公羊律:“………………”


  這位司機大叔可真是個聊天鬼才啊。


  算了,總之人救下了,別的就不關她的事了。


  公羊律搖搖頭,直接轉身離開。


  忽而一陣風吹來,一張印滿了文字和圖片,像是從什麽雜誌上切下來的紙頁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從她身旁輕飄飄的飛過。


  原本勉強坐在地上的灰西裝有些驚慌的“啊”了一聲,立即撐起身子單腳蹦了起來。


  經過公羊律身邊時,他認真的向她鞠躬道謝,然後就繼續單腳蹦著,追著切頁過去了。


  剛打完急救電話的貨車司機一看嚇得一抖,趕緊也追了上去。


  “啊啊啊——!先生麻煩你不要亂動!好不容易才斷了腿麻煩你小心一點保持住這個狀態啊!”


  “……呃,抱歉,隻是這東西對我很重要……”


  公羊律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了眼搖搖晃晃金雞獨立,卻格外珍惜的將切頁疊好收起的灰西裝,視線在紙頁上露出一角的圖片上停留了一瞬,便收了回去,再次邁開了步子。


  走過安靜的小巷,穿過逐漸蘇醒的城市,踏上繁華的街道,公羊律終於抵達上了年頭的紅磚建築物,敲開了四樓掛著銘牌的事務所大門。


  時間還早,偵探社的人並沒有全部到齊,愛崗敬業的國木田獨步卻已經認真工作了有一段時間了。


  看見公羊律到來,國木田獨步詫異了一瞬,趕緊把她迎了進來。


  “公羊小姐,你怎麽來了?”


  國木田獨步一邊請她坐下,一邊有些疑惑的問。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溫和的語氣陡然一變。


  “是不是太宰那個家夥沒有好好工作,反而一直給你添麻煩了?”


  看著氣勢突然就變得險惡起來的老實人,公羊律伸手去拿茶杯的動作一頓,然後端正的端起茶杯,溫和的笑了起來。


  “你在說什麽呢國木田先生?太宰先生可敬業了呢!那種接過委托第一天就開始坑我的事情他可從來都沒有做過呀!”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咬牙切齒的轉過了頭。


  “太——宰——!”


  回應他的卻是白發少年無奈的微笑。


  “太宰先生的話,到現在都還沒有過來哦。”


  國木田獨步:“哈?那個繃帶浪費裝置!竟然還敢翹班嗎?!”


  中島敦無奈的笑著,將懷中的一摞資料放到了其他人的桌上,回過頭見打不通太宰治電話的國木田獨步開始火冒三丈的給他發郵件,又好脾氣的走了過來,絞盡腦汁的組織著措辭,試圖讓這位可靠的前輩消消氣。


  公羊律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杯中的花茶,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溫和的白發少年身上。


  想了想,她還是輕輕放下茶杯,問了出來。


  “敦敦……我這樣叫你不介意吧?唔,我想問你一下,你有什麽在橫濱的長輩嗎?就是一看就很不好相處的那種?”


  中島敦困惑的看著她:“沒有啊,我一直都是個孤兒。”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四十歲上下,留著個鍋蓋頭的男人?我覺得這個年紀了還留這種發型辨識度應該還挺高的吧……”


  “你說什麽?!”


  整個武裝偵探社都安靜了下來。


  公羊律停下,看向陡然拔高聲音的中島敦。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她,麵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


  漂亮的金色眼眸中,充斥著濃厚的驚愕,抗拒,以及——


  恐懼。


  公羊律抿了抿唇。


  她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但是再看一眼不自覺握緊拳頭,恐懼得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的中島敦,她還是以若無其事的語氣再次開口。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那個人突然橫穿馬路,差點被貨車撞死了而已。”


  武裝偵探社眾人:???這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中島敦卻並不如往常那般跟著大家一起吐槽,他微微低著頭,柔軟的發絲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


  一直清澈明朗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帶著點危險的味道。


  “……他在哪裏?”


  公羊律回憶了一下路上見到的救護車,把醫院名字告訴了他。


  中島敦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穀崎潤一郎幾人都擔心的站了起來。


  “敦君……”


  “抱歉,替我跟社長請個假,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一下。”


  中島敦腳步不停,手指就要接觸到大門把手時,身後卻再次傳來了公羊律的聲音。


  “那個人真的很奇怪,突然橫穿馬路隻是為了追一張被風吹走的新聞雜質切頁,受傷後爬起來的第一反應,竟然也是去找那張切頁,仿佛那是什麽寶貝一樣,還特意將上麵的人圈了出來。”


  公羊律輕輕摩挲著茶杯漂亮的花紋,如不經意般,漫不經心的提問。


  “……敦敦,你知道關於橫濱上空巨大不明飛行物墜落的新聞嗎?”


  中島敦頓了頓,終是什麽也沒說,打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敦君!”


  抱著一堆小零食走向座位的江戶川亂步笑眯眯的阻止了慌亂的眾人。


  “沒事沒事,讓他去吧。”


  “可是……”


  “放心吧,敦敦是個好孩子,沒問題的。”


  公羊律長長的歎了口氣。


  是啊,連她這個沒跟他接觸多久的人都看得出來,中島敦是個好孩子。


  可他卻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


  否則,他身上也不會有那麽濃厚的“黑暗”了。


  這個世界對好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鍋蓋頭到底做過什麽事,卻也能從中島敦的反應中窺見一二。


  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了。


  敦敦他……大概不會原諒的吧。


  但是,這樣就好。


  隻要活著就好。


  至少知道真相後,敦敦還能有選擇的機會。


  哪怕選擇了不原諒,也不會被突如其來的死亡斬斷一切可能,被動的接受唯一的結果,而不能將自己的想法宣之於口。


  死了,就是個無解的咒。


  活著,就還能有選擇的機會。


  ……這樣,就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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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不認為院長是個好人。


  就算他真的關心敦敦,想要教育他走上正路,也不能否認他做了很多錯的事。


  出於好意而犯下的罪行就不算犯罪了嗎?不可能的。


  但是為了敦敦!我決定要他活!

  是死刑還是死緩都要由敦敦來決定啊豈可修!不許擅自決定他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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