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跳：放開
白胡子老爹並沒有將這個找錯房間突兀跑進來的小丫頭趕出去，而是笑著將她留了下來，一邊摸出不知道藏在哪兒的酒壺“噸噸噸”的喝著酒，一邊跟她隨意的聊天。
早在之前，公羊律就通過與艾斯的相處了解到了“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是一個怎樣的人。之後與馬爾高等人的短暫接觸也加深了她的印象。
但是這些，都遠不如親自與他交談之後的感受來得真切。
公羊律感覺自己麵對的並不是一個海賊團的首領，而是一位豪邁的任俠，一位睿智的老者，一位無論何時都會站在最前方，關心守護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孩子的——父親。
哪怕早就知道中原中也不會在他的船上久待，這位胸襟寬廣的老人也依舊將對方看做了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他。
在中原中也剛出現在莫比迪克號上時，是白胡子老爹首先選擇了相信他，做主將這個忽然出現在茫茫大海上的年輕人留了下來。
在得知中原中也抱“病”在身時，是白胡子老爹下的決定，讓全船的人都配合起來，用參差不齊的演技去阻止他貿然出海。
在察覺到中原中也的焦躁，意識到他非去不可時，也是白胡子老爹提前給的命令，馬爾高才會“恰巧”撞見準備離開的中原中也，將他出航的時間後延，並親自帶著他避開危險，一路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若非如此，馬爾高一個身兼數職的隊長，一個海賊團副團長一樣的存在，又怎麽可能悄無聲息的消失一整天？
跟這樣的老人多聊一會兒，公羊律在心生親切的同時，也莫名的多了一種緊張感。
就好像——
在見中也先生的家長似的。
_(:з」∠)_
好在白胡子老爹就算是家長，也是一位相當好相處的家長。
在他的心中，孩子們想選擇怎樣的生活都是他們的自由，隻要他們平安幸福，他都不會阻止，更何況是個人感情的問題呢？
這兩個小的會變成什麽樣，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了。至於他這個老頭子嘛，當然是在旁邊看著咯。
白胡子老爹笑眯眯的想。
又聊了一小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的原因，白胡子老爹就有些困了。公羊律便止住了話題，禮貌的起身告辭，而後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她注視著自己親手關上的房門片刻，無聲的歎了口氣。
“命運”啊……
剛準備離開，卻忽然聽到了一點熟悉的動靜。
公羊律愣了一下，趕緊回過頭去，果然就看見了在不遠處頓住的中原中也。
公羊律的眼睛一亮，趕緊就往那邊過去。
“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公羊律，神色有些意外，甚至下意識露出了想要轉身離開的小動作。
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他最終還是沒有動，隻是站在原地按了按自己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公羊律並沒有察覺到他那一絲微小的動作，卻也直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再聯想到中原中也之前那把所有情緒都掩藏起來，像是刻意避著她一樣的舉動，頓時心裏一慌，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中也先生，你……是來找白胡子老爹的嗎？”
中原中也看了眼白胡子老爹緊閉的房門，低低的“嗯”了一聲：“他已經休息了？”
公羊律小幅度的點了下頭。
於是中原中也說：“那我明天再來吧。”
公羊律：“……哦。”
話題就此中斷了。
夜色已深，原本還在甲板上喝酒談天的船員們都已經回了房間休息，龐大的帆船上隻剩下少數幾個值夜的船員還清醒著，在固定的幾個位置上戒備著可能的危險，也沒人注意到船長室外不起眼的角落裏還站著兩個麵麵相覷的人。
一時之間，周圍安靜得隻聽得見海浪拍擊船舷的聲音，以及不知何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呼嚕聲。
氣氛有些尷尬。
終於，有遲疑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默。
“你……”
“你……”
兩人齊齊一愣，對視一眼，又下意識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去。
氣氛更加尷尬了。
最後還是公羊律忍受不了這種古怪的氣氛，小心翼翼的窺視著中原中也的表情，試探著開口。
“中也先生，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呀？”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啊？我沒有生你的氣啊。”
“那你之前為什麽一直……就，好像是刻意避開我一樣的啊？”
“那是……”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
他微微皺了下眉，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有些嚴肅的看著公羊律，問：“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公羊律雖然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就看見中原中也認真的注視著她，就像是不想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似的，慢慢開口。
“你的傷，是不是在到達木葉的時候留下的？”
——？！
他是怎麽知道的？！
公羊律瞳孔一縮，下意識笑了起來：“你、你說什麽呢中也先生，這種事怎麽可能呢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看著她，皺了皺眉。
“你真的很不擅長說謊啊。”
公羊律：“…………”
公羊律絕望的閉嘴了。
中原中也卻並沒有就此放過她，接著問道：“是因為時空間亂流，還是你服下的那個藥？”
？？？！！！
這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未免也太敏銳了叭！
公羊律顫顫巍巍的看著中原中也，不抱什麽希望的反問：“我要說兩個都不是……你會信嗎？”
中原中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
公羊律：……行叭。
“是……藥的副作用。”
公羊律沮喪的垂著腦袋，就聽見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再度開口。
“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當時沒有我，你還會選擇吃下那枚傷害你的藥嗎？”
公羊律心中猛地一跳，“唰”地抬起頭來，一把就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袖子。
“中也先生你什麽意思？吃藥也好受傷也罷，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包括後麵瞞著你，不讓你知道這些，那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你——”
“可是這些，卻都是因我而起，不是嗎？”
“什——？！”
中原中也輕輕握住了她抓著他衣袖的手，鈷藍色的眸子清晰的倒映在那雙驚愕的琥珀色眸子當中，平靜，而堅定。
“我確實一直在生氣，但不是因為你。”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氣我為什麽會連累你，為什麽會害你受傷，為什麽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卻無能為力。”
公羊律越聽越心驚，再想到他不斷避開她的舉動，腦海中控製不住的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中也先生該不會是想……
一想到那個可能，公羊律就感覺心髒猛地一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緊了一般，疼得她呼吸一滯，目光頓時慌亂起來，大聲反駁。
“不是的！中也先生這不是你的錯！這——”
“這就是我的錯。”
中原中也垂眸看著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溫暖纖細，白皙細膩，宛如世上最美好的暖玉。
就更襯得衣袂上已經幹涸的紅色，格外刺眼。
“……真糟糕啊我。”
“明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明知道像我這樣的存在就不該奢望任何溫暖，明明知道放開這雙手，和你再也不要有任何聯係，才是對你最好的結果——”
“——可我卻還是不想放開你。”
公羊律怔住了。
她呆呆的看著他，嘴唇開合半晌，才聽到自己幾乎凝滯的心跳，與微弱的聲音。
“……中也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彤發的青年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簾看向黑發的姑娘，璀璨如星空的鈷藍色眸子之中，堅定與溫柔幾乎滿溢而出。
曾一度被打斷的話語，終於傳達到了她的心中。
“公羊律，我喜歡你。”
“我可以成為……你的男朋友嗎？”
撲通。
心跳失控了。
她怔怔的睜大了雙眼。
琥珀色的眸子漸漸泛起水霧，視野變得有些模糊，卻不妨礙她慢慢彎起眼睛，綻開了最為燦爛的笑容。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