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這樣好玩嗎?
陸仰止咳完了剛好聽到這句,淩厲的眼風緊隨其後。
卻一下子,被女人纖細的身影擋住。
“幹什麽?”唐言蹊在他的目光中揚唇淺笑,眼角眉梢皆是一種別人無法模仿的嫵媚風情,“他說的不對?冤枉你了?”
陸仰止在她這樣的注視下,英俊的眉峰皺成山壑,“藥拿來。”
“你準備吃藥了?”
“吃完你就出去。”
唐言蹊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微微帶著一抹不自在的紅。
不知道是剛才咳嗽的時候憋紅的,還是被下屬和晚輩站在門口盯著看,不好意思起來了。
她掂了掂手裏的藥片,回頭不動聲色地給了宋井一個眼神暗示。
宋井立刻會意,把門關上了。
卓顏還愣在那,手中托盤裏的水都已經涼了,一碰就灑了出來。
她手足無措地收拾好殘局,隻覺得一旁宋井看她的那種同情的眼光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助理……”
“她不是陸總的女朋友。”宋井四平八穩地開口回答了她很久之前的問題,眼睛仿佛透過緊閉的房門看到了屋裏的一對男女,他微微一笑,道,“她是這裏的女主人。”
“女主人?”卓顏的心沉入穀底,卻還像是溺水的人那樣,努力冒出頭來掙紮,“不,小叔和她根本沒有住在一起,她怎麽可能是這裏的女主人?昨晚是我陪在小叔房間裏,我沒有看到任何人進來——”
“住得近的隻能叫鄰居。”宋井不卑不亢地截斷她,“分不開的,才叫夫妻。”
無論唐小姐住在哪裏,她都是陸總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妻子。
卓顏低下頭,一副很受傷的模樣,“可是剛才小叔明明想要趕她離開……”
大概是動了情的人多少都有些執迷不悟。
再簡單的道理他們也難以想通。
宋井無奈地歎了口氣,指點道:“卓小姐,如果你還想留在陸氏工作,我勸你最好記住一件事。”
卓顏怔忡地抬頭看他。
“見到屋裏那位,你最好繞路走。”宋井說完頓了頓,解釋道,“哪怕你在公司裏直接頂撞陸總,他都可能看在各種麵子上放你一條生路。但是如果你讓屋裏那位皺一皺眉頭,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卓顏聽到他鄭重其事的語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臥室的門。
十幾分鍾過去了,他吃什麽也該吃完了。
為什麽那個應該被逐出來的女人卻還在屋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
唐言蹊坐在床邊,盯著陸仰止吃完藥,把他手裏空空如也的水杯接了過來。
或許是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讓男人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瞼抬了又落,落了又抬,幾次與她視線相對,又錯開。
“有話直接說就是了,這不像是你陸仰止的風格。”女人淡淡丟下這麽一句,把水杯放在了桌上。
陸仰止這才又拾起了剛才的問題,問她:“你來幹什麽。”
一字一字的,好像這個問題有多麽重要。
唐言蹊失笑,“你是耳朵不好使嗎?我說我來給你送藥,聽不懂?”
“……”男人薄而色淺的唇緊抿著,臉廓也繃得僵硬,“是宋井叫你來的?”
唐言蹊轉過頭來看著他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笑意更深了,“不止啊,除了宋井還有池慕、厲東庭,容鳶要不是失憶了還躺在手術室裏,估計她也要來我這裏念叨一番了。他們說我要是再不來見你,你就要死了。所以我本著人道主義精神過來瞧瞧……你打算怎麽個死法。”
話音一落,男人的臉色比方才更難看了,他薄唇翕動,冷漠地吐出三個字:“用不著。”
唐言蹊目光下瞟,卻看到他搭在床上的手正一寸寸收攏,床單都被他捏得皺了。
而她卻盯著他手上黑漆漆的手套,目不轉睛。
“陸仰止。”她輕聲開口,“你把手套脫下來我看看。”
男人鐵青著臉,紋絲不動,“出去。”
“我要看。”
“我讓你出去!”擲地有聲的嗓音裹著雷霆之怒,終是砸在了誰的心上。
唐言蹊的眸光晃了晃,腳下步履一邁,卻是往他身邊進了一步。
“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嗎?”他沒看她,閉著眼,是怒過之後的疲倦和淡然,“言言,你走吧。”
走吧。
別再讓他多看到她一眼。
心裏的荒蕪擴大得厲害,那是個什麽都填不滿的空洞。
這一聲“言言”叫得沙啞又低沉,唐言蹊或許是太久沒聽到了,猛地一聽,眼淚差點冒出來。
她走到他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闔上眼的樣子,不由分說地,牽起了他的手。
察覺到她在做什麽,陸仰止驀地睜開眼睛,剛要有所動作,就聽她冷淡的話音隨風而至,“你可以把我甩開,反正我剛回來,時差還沒倒過來,昨天晚上又在看守所裏將就了一晚沒怎麽睡好,腦子現在又沉又暈,穿的還是高跟鞋。崴了腳的話,正好讓樓下你的醫生給我上點藥。”
她說完這話,果然隻是感覺到男人肌肉僵硬、血脈僨張著,卻沒有了動作。
反而,有些用手臂護著她外圍的意思。
雖然他看她的眼神仍舊不友善,仍舊黑沉沉的,風雨蕭瑟。
可唐言蹊的鼻尖卻忽然一酸。
她想,這招真好用啊。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他多生氣多衝動,無論他有多好麵子。
她的安危永遠是他心裏的第一信條。
這一個心機使完,她不出所料地趁機褪下了他的手套。
隻見他骨節分明的右手,四隻手指依然修長漂亮,而末尾,卻空空蕩蕩。
陸仰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她那是什麽目光。
心疼嗎,難過嗎?
她可還會為他心疼難過?
他抽回手,冷下臉來,“看也看過了,沒事就走吧。”
“你就這麽想轟我走?”唐言蹊見他又要重新把手套戴上,情急之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男人略微錯愕地看向她,正好把她眼角的淚水看得分明。
他的眉頭突然就擰緊了,“哭什麽?”
唐言蹊抹了下眼角,捏碎了指尖的淚花,啞聲道:“沒睡好,眼睛幹。”
他的話音冷靜沉穩得一如既往,“我要聽實話。”
唐言蹊靜了兩秒,咄咄逼人地出聲道:“你都不要我了你還不準我哭?!你往家裏帶別的女人老子沒打爆你的狗頭都是給你臉了,你還不準我哭?!陸仰止,做人不能像你這樣……”
真的。
不能像你這樣。
她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下。
陸仰止隻覺得她傷心得仿佛世界都粉碎在了她的眼淚裏。
心中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他呼吸一窒,猛地伸手攫住了她的下頷,“你說什麽。”
他極具侵略性的熱息撲打在她的臉上,唐言蹊在婆娑的眼淚裏看到了他那灼然摧心的目光。
闃黑無物,卻亮得驚人。
一如他咬字的力道,讓人無法忽視,“你說什麽?”
唐言蹊哽咽道:“放開。”
“言言。”男人湊近了些,剛才那些疏遠冷淡如同霎時間被撕裂的麵具,他湊得越來越近,掠奪走了他們之間每一寸縫隙,和她每一寸呼吸,“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嗯?”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卻又那樣迫切,“再說一遍。”
唐言蹊於是如他所願,又說了一遍:“我說讓你放開。”
“不是這句!”他暴戾地打斷,“你說我——”
“你能不能鬆開?”女人吸了吸鼻子,明媚又嬌軟的眉眼擠在一起,帶著一股裝腔作勢的虛偽,又該死的讓人心疼,“你捏痛我了,我要哭了。”
“……”陸仰止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疼。
他就這麽緊緊把她望著,恨不能把她這張虛偽的臉絞碎在自己的視線裏。
過了半晌,鬆開了手。
心裏碾過濃烈的失落,比這兩個月加起來還要濃烈。
她可不就是這樣愛玩?
從他認識她的那天起,她就是這副性子。
裝傻充愣,漫不經心,沒心沒肺。
絲毫不顧及自己一個字,一句話,能給別人帶來如何的山呼海嘯,地動天搖。
搞塌了別人的世界,她又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那一地的廢墟和一個傷心人,無休止的想念,懷念。
可就是她這副樣子,他竟然還該死的愛著,愛到骨子裏的那種愛著。
哪怕遇到一個和她隻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孩,他都會駐足多看幾眼,給予平時完全不會考慮的優待。
陸仰止忍不住自嘲地冷笑。
你說做人不能像我這樣,那言言,做人又怎麽能像你這樣呢?
說走的是你,不打招呼又回來的也是你。
你知道這兩個月我要控製著自己不去找你已經精疲力竭了嗎?
你自在逍遙,我卻要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一切與你有關的東西。
而如今,你又堂而皇之地出現,說些惹人誤會的話。
這樣,好玩嗎?
這話他終究沒問出口,因為在他失落放開她的一刹那,女人柔軟的身軀就直接撲進了他懷裏,把他抱住。
陸仰止陡然僵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