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師兄師弟

  老人上下打量周天賜，顫抖著手臂對太子道“快去把你祖奶奶請來，快去！”


  太子一聽急忙說道“父王，祖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有什麽事一定要驚動祖奶奶嗎？”


  老人沒有解釋太多，提高了聲音低吼道“快去！”


  太子不敢停留向著祖奶奶的居所一路狂奔，眾人進了城來到王宮，其實就是個簡單的四合院，正殿就是議事廳，偏殿便是寢宮以及書房，剩下的屋子除了廚房便是一排排的屋子，眾人齊聚正殿，這時候太子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八抬大轎抬著一個老太太進了院子，太子在來的路上已經跟老太太匯報了情況，老太太剛一進院就要從轎攆上下來，下人們攔不住，雖然八十多歲身體卻硬朗的很，還沒走進屋子老太太便看到了周天賜。


  撲通一聲，老太太急忙跪在了地上，手中拐杖也扔到了一邊，哭著道“太子妃隨嫁女官白月見過殿下。”


  說著跪倒在地，眾人見狀懵了，老人見狀哭著跪了下來，太子雖然不明其意，可是老爹與祖奶奶都跪下來了自己能不跪嘛，周天賜急忙過來攙扶老太太，“老人家，這是為何？”


  女官白月是白又柔隨嫁的女官，當年親眼目睹了白又柔縱身天下通天塔，也是她在亂軍中將年幼的周光抱出都城百川的，而老人便是當年年幼的周光，也就是周天賜唯一的兒子。


  “太子殿下，你真不記得奴婢了嗎？我是太子妃的隨嫁女官啊！”


  說到這裏周天賜腦中的記憶瞬間被打開了，急忙點頭道“我想起來了，這麽多年你還好嗎？”


  女官急忙點了點頭，伸手讓老人過來，“快過來見過你父王。”


  周光也已經六十歲了，見到如此年輕的父親依舊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生父生母了。”


  話音未落跪倒在周天賜腳下，周天賜俯下身來，“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這麽多年我的記憶是空白的，雖然是你的父王，卻沒有養育之恩，你該感謝該奉養的是她。”


  說完急忙攙扶著白月，對白月說道“我要感謝你救出我兒子，救出這周氏王族最後的血脈。”


  白月抹著眼淚，搖頭道“這都是奴婢該做的，沒能救下太子妃是奴婢這輩子的遺憾。”


  關於白又柔的記憶已經全部蘇醒了，對別人而言是六十多年的往事，對周天賜而言就如同發生在昨天，忍著淚水道“一切都已注定，有些時候我們鬥不過不公的命運。”


  說到這裏周天賜的淚水流了下來，原來那些關於白又柔的夢境都是真的，那個女人竟然為自己犧牲了性命，那座自己都沒有勇氣跳下的高塔，她竟然一躍而下。


  陳年往事今日提，他日舊知老不識；

  通天塔上昨日事，今日初談淚滿巾。


  周天賜一瞬間淚流滿麵，白又柔的死對於白月而言已經過去了六十年，可是在周天賜看來似乎就發生在昨日，“白月，又柔是從通天塔上跳下去的嗎？”


  白月抹著眼淚點了點頭，舊事重提免不了傷心難過，“一定很傷心吧！”


  周天賜說到‘傷心’二字的時候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白月隻有不住的點頭，“太子妃殿下最擔心的是小殿下，給我留下了一本厚厚的書，說是要對小殿下的囑咐，我就抱著小殿下，懷中揣著太子妃留給小殿下的書，一路逃竄。”


  白月年紀太大了，銀白色的頭發，蒼老的麵容，滿是皺紋的臉頰，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


  “我母後為何要從通天塔上跳下？”


  周光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今天他再一次提及，白月想了想道“我的王，早年我就告訴你，此事關係先王聲譽，所以我一直沒有透漏半分，今天先王有上天神佑，來到我們身邊，就讓先王親口告訴你吧！”


  聽了這話周光把目光投向周天賜，周天賜從悲傷中掙脫出來，對於白又柔他有太多的虧欠，讓周天賜沒想到的是，女巫青嫣竟然是白又柔的老祖宗，更沒想到的是白又柔一直都在為自己的病奔波勞碌，可是自己卻完全不知道，或者叫不願意去知道，明明清楚的記得白又柔對自己說過的那句‘我不會讓你死的’，可是依舊不願意承認是白又柔救了自己。


  周天賜捋了捋頭緒擦了擦眼淚，道“這事要從我年輕的時候說起，那時候的我年輕好勝，大家背地裏都叫我小魔王，那個時候白又柔是父王指定的太子妃，而段冰冰……”


  當提及到段冰冰這個名字的時候，周天賜的內心被刺痛了，他不明白為何自己虧欠了如此之多，“段冰冰……段冰冰無意間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那是一場盛大的典禮，也就是那一天我與又柔見了麵訂了婚，也是那天我生了很重的病，一種隻能等死的病，後來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生病，而是中了他人的巫術法訣。”


  聽到這裏白月插嘴道“宮廷禦醫被辭退了百十多人，沒有任何一個醫生能救太子殿下，當時的禦醫總醫師也束手無策，還因此辭了官，說是去尋找能救治太子殿下病症的方法。”


  聽到這裏綠雲插嘴問道“老前輩口中所說的可是家師？”


  周天賜點了點頭沒有多話，白月接著說道“就在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就連太子殿下本人都放棄的時候，太子妃殿下沒有放棄，她閱遍醫書後開始研究巫術與蠱毒，後來連藥理以及毒藥都有了涉獵，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救治太子殿下。”


  聽到這裏周天賜單手捂住雙眼，低著頭抽噎起來，內心不住的罵自己混蛋，這時候心裏那個小姑娘的聲音提醒道“想起來了嗎？”


  周天賜點著頭，嗚咽著，“嗯嗯嗯！想起來了，可是為什麽如此痛苦？”


  綠雲來到白月身邊坐了下來，她對周天賜的故事起了興致，很想知道後續又發生了什麽，白月接著道“後來太子妃殿下發現自己懷孕了，問我要不要通知太子殿下，我當時也高興啊！再加上當時的太子殿下已經有結束自己性命的想法，我就告訴太子妃殿下，一定要告訴太子殿下，如此一來太子殿下定不會輕易放棄自己，不為自己也為你腹中的孩子活下來。太子妃殿下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太子殿下。”


  說到這裏白月停下了，綠雲急忙追問道“後來呢？”


  白月看了看依舊在自責傷心的周天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下去，周天賜見狀勉強讓自己舒展了一下，“後來，我就拉開了與白又柔的距離。”


  綠雲一聽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


  周天賜扭過頭去回答道“你們知道嗎？現在的我其實一點都不想讓自己想起從前的事，為什麽要拉開距離？我現在告訴你，每個人都體會不到那種等死的感覺，每個中州大陸頂尖的醫生都告訴我無法醫治，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放棄，我想與命運做爭鬥，可是一點點的不僅僅周圍的醫生束手無策，就連我的身體也一天天的垮下去，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為了不讓又柔對我有太多的想念，我隻有讓她恨我！隻有讓她恨我！讓她遠離我！”


  周天賜全身都在顫抖，手指深深的扣進掌心中，鮮血順著掌心的縫隙流了下來，沒有人知道周天賜到底有多恨。


  “我這輩子做了太多的錯事，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個錯誤。”


  周天賜嘶吼著，顧不得那麽多人在場，顧不得他人怎麽看自己，綠雲一聽急忙大聲說道“才不是！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位子，你也一樣，老天爺之所以讓你死而複生定有他的道理，你怎麽可以自暴自棄！”


  這時候落雪突然說道“你就沒想過你身上的病症是怎麽來的嗎？”


  周天賜停止了悲傷，想了半響淡淡的道“知道又怎樣？已經六十年了，就算是他人加害我又能怎樣？殺了他報仇就能解我心頭苦恨嗎？”


  周天賜話音未落接著回答了綠雲的問題，“老天爺讓我複生？對不起我的複生是女巫超控的。”


  落雪冷若冰霜的說道“世事總有因果，如果不想未來事與願違，就要總結與反思過來的路。”


  赫連展揚拉了拉自己的妹妹，小聲提醒道“別插嘴！”


  落雪甩開赫連展揚的手臂，接著道“今天的話我一定要說個清楚，綠雲說的很對，每個人都有他的位子，你也不例外，我們複等了你六十年，我險些為你喪命，現在的你難道又想重複六十年前的悲劇嗎？”


  聽了這話周天賜沉默了，落雪說的沒錯，複生以後的他似乎沒有任何長進，依舊在拖累身邊的人，依舊在拒絕著他人，把自己包裹個嚴實。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一言不發，冷若冰霜的落雪會突然爆發，當著眾人的麵把周天賜罵了個狗血淋頭，赫連展揚急忙單膝跪地為自己的妹妹求情，“王，請你恕罪，落雪她也是有口無心。”


  落雪沒有任何讓步，對赫連展揚直言道“哥哥，你錯了，我不是有口無心，而是認真的在說這些話，如果我的話讓王心聲怨念，那我甘願領罪。”


  沒等周光說話，周天賜緩緩的站了起來，說道“你說的沒錯！該反思的是我。”


  赫連展揚一個勁的求著情，周天賜見狀說道“周光，不要治落雪的罪，畢竟她救過我的命。”


  周光衝著周天賜微微點頭行禮，道“你是我父王，更是這複的王。”


  周天賜急忙揮手阻止周光繼續往在說，長歎了一口氣道“我不配當你的父王，對你我沒有任何恩情，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說著看了看白月道“這才是對你有養育之恩的人。”


  話到這裏周天賜轉身便要離開，綠雲這下有些怒了，起身大喊道“周天賜，你給我站住！”


  眾人又是一驚，這個周天賜到底有什麽魅力？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兩個女人的情緒，隻聽綠雲吼道“你要去哪裏？難道又要選擇逃避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周天賜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就是那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至於去哪裏我也不知道，會飄到哪裏也許就會在哪裏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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