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蘇滬印象
八四年的元旦,我是在南京返回寧波的旅途中度過的。
李幹事說他去上海親戚那裏還有點事,咱們去上海轉車。
回程的心情要比出發時平靜得多,平緩疾馳的火車發出的有節律的撞軌聲,很容易讓人陷入沉思,當然還要歸功於那漫長和無聊的時間。
從小學低年級背誦無數遍的那句“一橋飛架南北,天墊變通途”而留下的印象南京,與四天四夜的切身感受到底是不一樣的。
古老的中華門城樓,漫長的明孝陵墓道,壯觀的中山陵園,翠綠的雨花台龍柏,高聳的橋墩及其頂部赤紅的紅旗雕塑,徹夜不滅的金陵飯店燈火,還有穿行其中的匆忙腳步,足以讓我的思緒在曆史與現實之間不停地遊離穿梭。
隻是當聽到火車廣播中的女播音在聲情並茂的朗誦“鍾山風雨起蒼狂,百萬雄師過大江。…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那首詩時,才意識到南京已離我越來越遠。
那一路上過來的幾個城市,都是從小有些印記的。
路過鎮江,便想起小時候聽“說書”的講過法海和尚水滿金山的金山寺就在那裏。
到了蘇州,就想到長輩口口相傳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中說的人間最好的地方就是這裏。
而臨近上海的無錫,則是這幾年電視報紙上時常點名的改革開放蘇南模式的所在地。
這一來一回也完全改變了我先前對江蘇的錯誤印象。
曾經認為江蘇是個很窮的地方,“蘇北討飯”是小時候最直白的記憶。
而我現實見聞的卻是一個個連點成線的城市。
到了上海,已經過了晚餐的飯點時間,李幹事帶我往他的親戚家裏趕。
坐車到準海路,沿著一條小弄,過了好幾個石庫門,轉了4一5個彎,才到住在一個很舊小樓裏的他的表弟家裏。
他們一直在等我們吃飯。
桌上已經冷掉的5一6個菜把一張小四方桌擺得滿滿的。
他的表弟和媳婦熱情的招呼我們入坐。
“二哥,先吃飯。”
“這位小兄弟怎麽稱呼?”
“小張,我們邊上錢倉派出所的。”
李幹事邊介紹邊招呼我入坐。
“小張,別見外,隨便一點。”
我瞄了一眼這房間,也就10來平方的樣子,燒飯、吃飯、客廳都在一起,類同農村裏的灶披間。
一條狹長的木樓梯可上到上麵的閣樓,那裏應該是房間。
樓梯下收放著一件象軍用床一樣的物件,或許是已過世的老人或臨時來客用過。
因為待我們入坐後那位表弟說了一句:“昨天,父親的周年祭日,留了點菜,沒去買新的。”
“來,喝點酒。”
“要不要熱一下?”
“不用,不用。”
客氣了一番。
四個人碗中都倒了點黃酒。
席間那位嫂子三番五次叫我多吃點菜,弄得我很難為情。
其實那時候吃慣了熱菜熱飯,對冷菜剩飯已經有了一種抵觸的心理。
另外也有集體共餐久了,生怕別人不夠吃歉讓客氣的因素。
她越說我越發很少夾菜。
“我去炒個雞蛋。”
那表弟以為菜不合我口味,起身真的去炒了個雞蛋過來。
那雞蛋還真的是我最喜歡吃的大菜。
幾杯酒下肚,桌上的氣氛越來越隨意,話也多了起來。
我尋遍腦子裏所有的記憶,與上海有關的就是小學高年級同桌一個姓施的女生是上海人,回外婆家讀書。
還有是一個上海知青任代課老師,教過體育和一段時間的英語,把abcd念成舟山土話“愛、皮、西、地”的那位姓王的小夥子。
“上海那麽大,不可能找得到的。”
其實我也知道沒這麽巧,找點話題而已。
後來聊到父輩的事情,我也好奇的問他們怎麽來的上海。
那表弟很直率地告訴我們他所了解的已故老人的一些事。
他的父輩是解放前出來的。
原先在地主家做短工,和主人的小老婆好上了,雙雙逃到上海,什麽事都幹過,最落魄時當過扒手,解放後當了搬運工人,有了正式工作。
“阿拉陀寧(大人長輩)是做生意出來的。”
那位嫂子祖上寧波的,生意人的後代,挺有自豪感。
不過話語中牢是把寧波說成“鄉下”、“鄉下頭”讓我感覺挺不是味道。
但總的來說,這家上海人給我的影響還是很好的。
飯後,他們問我要不要留一天遊玩一下上海。
我選擇半夜乘過路火車回了寧波。
出來個把星期,我有些掂記所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