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貴土地
小時候,看不見一塊被浪費的土地。
在分地到戶那會,村子裏的土地被劃分成三類5等。
而且是分厘必爭,個別地塊以隴來細分。
總的分為水稻田、棉花地和山地三類。
水稻田又分中塘以內的水田和中塘以外的塘田。
中塘以內的水田又分成位於水庫以上的高田和水庫下的大田。
那稱為高田的一直從半山腰沿著村子中間,一層一層的往下排列,大小不一,參差不齊。
山地又分為村子邊上的平地和位於四周山坡的沙地。
同樣的稻田位於中塘的內外產量相差很大,遇到大的台風,海水倒灌,塘田就可能顆粒無收。
再小再差的地塊都是祖輩傳下來的命脈,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直到我離開村子,家裏的糧食都是挺緊張的。
每年蕃薯上市季節,家裏都是用7分的蕃薯配以3分的大米煮飯,不是因為好吃,而是大米不夠吃。
到了開春會用蕃薯幹和著大米煮飯。
“能不能少放點蕃薯幹?”
我人小不懂事,時常向著母親抱怨。
母親總是無奈的笑笑,盛飯時她的碗裏基本看不到飯粒。
到了5一6月份,早稻收割前,往往吃的是一種“返銷糧”。
這種“返銷糧”應該是備戰糧庫中快過期換下來的糧食,按照每年繳賣的公糧的比例返回的,難吃無法言語。
“我不想吃國家糧。”
吃著又黃又粗糙的公糧,我常會對母親說些俏皮話。
這個時節吃口多而勞動力少的人家基本上都要靠借糧食過日子,待到新糧上來再還。
“小阿姐,能否給我借一升米?”
同族同輩的都這樣稱呼我媽,因為族裏還有一個沒有嫁到外麵的女主人比我媽要大兩歲。
我媽雖然自己也存糧不多,但從不回絕。
後來讀書時念到“青黃不接”那個句子時,老是想起嬸子拿著盛米的小木盆來家裏借糧的情形。
到了早稻收割時,那新米做的飯,那種香甜,根本不需要下飯的菜。
有一種剛剛在推廣的品種叫“雜交水稻”,米粒特別大,吃起來又粳又香。
所以,在家鄉有一個節日,叫“稻後節”。
出嫁的女兒都要象過年一樣,拎著禮品,攜著家人,回到娘家,吃一頓新米飯,共享收獲的喜悅。
我就會奉父母的指派,屁顛屁顛的跑到十裏外的姐姐家裏當通信員,幫著把小外甥連背帶挑的運到家裏過節。
隨著村裏人口逐步外遷,沒外遷也基本都在工廠打工,村民的生活不再依賴於土地,而且有一陣子還存在種田還要虧錢的情況,出現了很多土地拋荒現象。
但是已在上市公司上班的兩位哥哥都不敢拋種水稻,因為年邁的父親會定期去巡察自家的田地。
“農民不種田,那是違背天理。”
父親口裏常掛著這句話。
母親也會時常回憶全村搞大食堂那會,差點餓死的情形。
近2一30年,父母親都會把家裏能裝稻米的器具裝滿化錢買來的稻米。
前兩年父親在世時還在唸叨
“這麽多人不種糧食,以後會不會餓死人?”
饑餓留給他們太多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