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我能找著

  御書房裡一眾大臣聽到這話都臉色大變,謝珩也猛地站了起來,剛要開口問話,便見身側的謝玹大步衝上前,一把拎住了急奔入內稟報之人的衣襟,急聲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三公子此刻面色發白,嗓音發顫,強撐著又問了一聲:「誰薨了?!」


  報信的青衣衛衣襟被謝玹拎著,被勒得面色發紫,有些困難地回答道:「墨、墨衣侯!」


  「阿玹!你先放開他。」謝珩沉住氣喚了自家四公子一聲,又朝那青衣衛道:「說清楚怎麼回事,這人好好的,怎麼就沒了?」


  一眾大臣們也滿臉難以置信,議論紛紛道:「這仗都打完回來了,前幾天不還說馬上就回帝京了嗎?」


  「先前也沒說受過什麼重傷啊……」


  謝玹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愣是沒鬆手,邊上的兩個年輕大臣見狀連忙上前拉開了他,低聲勸道:「首輔大人先把手鬆開,讓他把話說清楚。」


  他這手一松,渾身濕透的青衣衛便跪在了地上,「陛下!墨衣侯在過雨江州的時候,大軍過境時山洪突發,暴雨決堤,他、他為了救人被洪水沖走了……」


  誰也沒想到戰場上千軍萬馬都奪不走性命的人,竟會折在這樣一場山洪里。


  整個御書房裡靜得可怕。


  青衣衛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哽咽著繼續道:「將士們已經尋了好幾日,只在洪水撈到了這個。」


  他說著把負在背上的銀槍和一個香囊大小的平安符取下,雙手呈上,「這兩樣東西都是墨衣侯從不離身之物,可是……」


  那桿銀槍眾人都認得,是葉知秋祖傳之物,曾用它殺得敵軍肝膽俱裂,望風而逃。


  而另外一件東西,只有謝玹認得。


  素來最注重儀態的首輔大人在看見那個破破爛爛的、滿是水污的平安符的那一瞬間,眼眶就紅了。


  他顫著手接了過來,摩挲著從中取出一塊玉配來……


  一瞬間天崩地裂。


  謝玹身子晃了晃,險些都站不穩,咬牙勉強站住了,整張俊臉卻蒼白如紙。


  「你先前就把玉佩給小葉了?」御案后的謝珩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連忙起身走過去扶了他一把,就近看清了三公子手中的玉佩確認是謝家公子自幼佩戴,用來贈與心上人許親的那塊無疑。


  他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連這樣的東西都離身了,難道小葉真的……」


  「不會的!」謝玹沉聲打斷,將那破爛的平安符和玉佩握得緊緊的,轉身朝門外道:「備馬!我要立刻啟程去雨江州!」


  他說著,直接拂開了長兄扶著他肩膀的手就外走。


  謝珩見狀,皺眉道:「你去做什麼?那麼多人都找不著,你去就能找著了?」


  「我……」謝玹抿了抿唇,異常肯定道:「我能找著。」


  謝珩剛想開口說他,便聽見三公子嗓音喑啞,近乎偏執一般說道:「我就是能找著!」


  聲未落,他便轉身奔入了大雨之中。


  守在門外的小內侍嚇了一大跳,連忙打著傘追了上去,「首輔大人!首輔大人,您慢些!這麼大的雨!」


  謝珩站在門前,看著滂沱大雨模糊了謝玹的背影,抬手就砸了旁邊一個半人的花瓶,「朕好好的墨衣侯說沒了就沒了?竟連個屍首都找不著,雨江州那些官員都在做什麼?每年拿朝廷這麼多俸祿是用來養豬的?」


  碎瓷片飛濺滿地,陛下罵得怒氣衝天。


  眾臣惶惶,連忙屈膝而跪,齊呼:「陛下息怒!」


  「傳朕旨意。」謝珩沒有半點息怒的意思,俊臉沉沉,怒道:「命雨江州全境搜尋,哪怕是把雨江州的江河的水都抽干,也要給朕找到墨衣侯!」


  眾人連忙齊聲應「遵旨」,然後匆匆起身去辦。


  謝珩深吸了一口氣,又朝門外吩咐道:「青一,調一百青衣衛跟著三公子一道去,護他周全。」


  暗處的青一飛身至門前,抱拳應了聲「是」,便沒入雨簾而去。


  謝珩面色不愉地站在一地碎瓷旁,看了邊上一眼,大有再砸幾件的架勢。


  隨侍一旁的王良見狀上前勸道:「墨衣侯吉人自有天相,陛下莫要太過憂心……」


  謝珩一臉「朕沒耐心聽」的表情,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


  王良低頭,帶著一眾內侍宮人輕輕地退了下去。


  一時之間,御書房裡只剩下那個渾身濕透的青衣衛和面沉如水的謝珩。


  兩人對視了一眼。


  片刻后,原本跪在地上哭的青衣衛,往後一倒直接坐下了,一邊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和雨水,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陛下,我方才差點被三公子勒死!」


  刀槍劍陣不知道闖過多少回,可今兒差點被謝玹這麼個文官要了小命,這要是說出去,肯定要被兄弟們笑死。


  謝珩面上的不悅瞬間褪去,薄唇輕勾道:「他勒不死你,手抖著呢。」


  那青衣衛嘴角抽了抽,當即又道:「陛下,三公子可記仇得很,這回沒能勒死我,下次見我,肯定會真的弄死我。」


  謝珩繞過碎瓷片,走回御案后坐下,笑意泛泛道:「你有什麼值得他記的?死訊是雨江州那邊報上來的,你也說了人沒找著,唯一的錯處也不過就是嘴快說了句人沒了。是他自己急了要去的,你怕什麼?」


  青衣衛張了張嘴,心裡想的是「最知道怎麼坑三公子的果然是陛下」,一開口說的卻是:「陛下英明。」


  「行了,起來吧。」謝珩隨手拿起桌邊的硃筆繼續批摺子,還不忘吩咐道:「砸幾樣東西再走。」


  「是。」那青衣衛應了聲,爬起來就伸手抄邊上的白玉瓶準備砸。


  「放下。」謝珩眼角餘光瞥見了,連忙抬頭道:「這個不能砸,太貴了,娘娘會心疼的。」


  青衣衛伸手摸了摸那白玉瓶,又輕輕地放下了,掃過邊上一圈,也找到什麼便宜物件。


  最後只能苦著臉道:「陛下,這御書房裡也沒不值錢的啊!」


  「那邊。」謝珩隨手一指,「拿那兩個,砸得動靜大點。」


  「哎,這個屬下在行。」青衣衛抄起另外一個花瓶就砸了,砸得驚天動地,守在外頭的內侍宮人嚇得臉色發白。


  溫酒恰好這時候過來,聽到動靜,匆匆入內而來,瞧見滿地狼藉,不由得詫異道:「怎麼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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