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誰愛那勞什麼天下
第437章誰愛那勞什麼天下
四公子是真的無奈,方才在外頭,對著那麼一幫老狐狸汗都冒出來了,結果長兄在裡頭跟個沒事人一般。
阿酒也是。
可這姑娘一見到謝珩就穩住了,眼下,就只有他一個人看起來那麼慌張。
真是不公平。
溫酒一回頭,就瞧見方才在人前演技賊好的四公子,這會兒已經把心裡的不高興全都寫在了臉上,不由得啞然失笑,「其實我也慌得很,只是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來,總得琢磨好應對之策。」
四公子嘆了一口氣,在桌邊坐下,自個兒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著,還不忘問道:「長兄,你倒是說說,你這病什麼時候能好啊?」
謝珩不咸不淡道:「該好的時候。」
「你這不是……」廢話嗎?
謝萬金對上長兄大人的視線,十分自覺把後邊幾個字連帶著茶水一塊咽了下去。
溫酒無奈道:「四哥方才辛苦了,先喝茶潤潤嗓子吧。」
四公子默默的端著茶盞,轉了個身,盯著桌上的燭火,看的目不轉睛。
溫酒和謝珩在窗前並肩而立,不約而同的抬眸看著天邊。
夜盡天幕,星河璀璨,簇擁著明月如勾。
夜風席捲過院落間,吹入小軒窗,將兩人的衣袖吹得翩翩欲飛。
溫酒額間的碎發被吹亂,有一縷劃過眼睫,有些痒痒的,干擾了視線。
她抬手勾著髮絲別到了而後,垂眸間恰好看見了少年微微敞開的衣襟。
夜風寒涼,謝珩卻半點不覺。
溫酒想也不想的,伸手攏了攏他的衣襟。
「少夫人這是做什麼?」謝珩低頭看她,薄唇不自覺帶了些許笑意。
她原是什麼都沒想的。
可少年容顏絕艷,琥珀眸里星華無限,這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點點笑意便將她困在了萬千星河裡。
「那個……」謝萬金想起來一件事來,剛回頭要同他們說,一看這模樣,立馬就轉過去面壁了。
四公子一顆小心臟慌得不行。
這都什麼事啊?
為什麼大晚上的,他有暖閣不住,有美貌侍女不談笑,要待在這裡看長兄和阿酒在這裡那什麼啊。
夜風襲人,桌上燭火微微晃動。
溫酒猛地醒過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鬆開少年的衣襟,小聲道:「窗邊風大,你披件衣裳吧。」
「不妨事。」謝珩笑道:「我在這多吹會兒風,凍得臉色青白一些,入宮面聖的時候才更像鬼門關里撿回一條命來。」
溫酒鼻尖一酸,垂眸不說話了。
朝堂上的奸臣佞臣個個巧舌如簧,即便差事辦的再不好,也能哄得老皇帝高興。
反倒是謝珩這樣在沙場出生入死的,無論做什麼說什麼,老皇帝都會多想一層,不斷忌憚猜疑。
連邊關戰事告急,他想好好的帶兵打個仗,也要這樣同宮裡那些個人周旋。
謝珩說完這話,一看阿酒這模樣,心道不好。
他剛要開口。
幾步開外的謝萬金忽然站了起來,轉身,一連正色的問他,「長兄,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四公子從小到大都是笑臉迎人,少有這樣正經嚴肅的時候。
謝珩徐徐一笑,「說什麼值得不值得?」
謝萬金拂開廣袖,走到他面前道:「長兄,你要知道,自古以來得了兵權那些個重臣,不是被君王忌憚搞的死無全屍,就是自個兒忘了自己姓什麼,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下場凄慘的。你現在要拿了兵權去打北漠,可曾想過老皇帝會怎麼對你?」
謝珩一身裡衣單薄,站在瑟瑟寒風中,依舊身姿卓卓。
他聞言,笑道:「不管老皇帝怎麼想,我只要問心無愧。」
謝萬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是,我知道你問心無愧,阿酒知道,三哥知道,我們謝家都知道。可朝堂上的百官會信嗎?那些個人自己爭權奪利,恨不得踩著屍山人海往上爬,那些個人會信你無意大權嗎?」
謝珩沒說話。
溫酒在一旁聽得渾身發寒,氣得四肢冰涼。
謝萬金滿腔怒氣已經壓不住,忍不住道:「他們不會信!他們只會以己度人,覺得你在耍心機耍手段想要往上爬,想要擁兵自重,想要以此來壓制他們,搶他們的權勢名利!」
謝珩不緊不慢道:「若大晏現下是盛世太平,他們愛怎麼爭就怎麼爭,可現在國將不保,還有什麼可爭的?」
四公子低聲道:「大抵是爭誰死的更快吧。」
溫酒低低喊了聲「四哥」。
「他們想死是他們的事。」謝珩伸手拍了拍四公子的肩膀,嗓音微沉道:「我們得好好活著,有我們守著,大晏國土一寸也不能少。」
「長兄……」謝萬金嗓音低了很多,向來似醉非醉的一雙桃花眼,此刻也變得十分的清亮明晰,「我忽然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造反了,很多時候命不由人,自己站在頂上俯視眾生,總比別人天天防著你,又琢磨你給他賣命好多了。你就真的沒想過……」
謝珩直接開口打斷他,「沒想過。」
謝萬金道:「那你現在想也來得及。大晏江山四百年,國土乃列國最廣之地,也曾富饒昌盛讓鄰國望塵莫及。當今皇上繼位才二十年,任人唯親,忠奸不辯,致使大晏積弱至此,隨便哪個都敢來犯,我若是趙氏先祖,八成要氣得從棺材里炸出來!」
四公子摸了摸下巴,「這要是龍座上換個人,將朝堂那些陳舊勢力清洗一番,這大晏天下會不會變成我們想要的模樣?」
四公子是真敢想。
溫酒聽完這話,心頭突突,感覺全身血液都有些發燙。
也不是不可以啊。
只是她喜歡,謝珩不喜歡。
「連你都會這樣想,老皇帝和太子還不得愁的每天都不敢睡。」
謝珩從他身經過,倒了杯水,一口飲盡。
謝萬金道:「誰讓他們沒本事還去搶那個位子,知道自己不行就該退位讓賢。天下甚美,當由能主賢臣共創之。否則他們占著,也是一堆破爛山河,帶著這麼多人一塊受苦受罪,還要天天防著這個防著那個,可不得短命嗎?尤其是你啊長兄,老皇帝估計做夢都想著,讓你擊退了北漠狼騎之後,就死在沙場上。你不想爭,可人家怕你爭。」
謝珩握住了溫酒的手,緊緊的握住。
少年笑容桀驁輕狂,「誰愛那勞什麼天下,我只想給阿酒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