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長兄喊你看花
到了傍晚,葉知秋還沒回來。
溫流索性就坐在葉知秋門口等,閑來無事,便聽幾個少年少女說著這一帶的事。
她天生一副溫軟柔和的表象,又頂著一個小財神的名頭,不管到哪都是極招人喜歡的,更別說這些窮的把她當神明拜的小孩。
雲州這一帶,歷年來都是大晏地方官員叫窮叫得最響的地方。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不是隨便扯的。
這地方匪患橫行,以九山三十六寨為首,佔山為王,守著一條必經之路啥也不幹,就蹲著收過路費,官府都不敢輕易招惹,各家爭地盤鬧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地方官員該和上頭哭著要救濟還是一樣哭。
從罵那些剝削民脂民膏的大貪官,說到了葉知秋這飛雲寨是這雲州城一帶最特立獨行的存在,當年創立飛雲寨的大當家立下規矩「劫亦有道:老弱病殘者,放行。為官清廉者,放行。為富有德者,放行……」
這樣這樣的規矩,足足有幾十條,都不帶重複的。
溫酒聽到的時候,都覺著創寨的那位大當家,沒有去學堂當先生教書育人,著實是當世莫大的損失。
又聊了一會兒,底下一幫少年圍著她問生財之道,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入了夜。
「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去?」葉知秋一回來,就把眾人都趕了回去。
等門口只剩下他們兩人。
葉知秋才伸手來扶門邊的溫酒,低聲道:「小主上怎麼坐在這?」
「有事要同你說一聲。」溫酒本想同她解釋,自己不是什麼小主上。
說句真心話。
葉大當家除了把她綁到飛雲寨這事做的不厚道之外,還真沒什麼地方對不住她的。
可謝珩現下受了傷,也不知道後邊會發生什麼事,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頂著這個名頭。
葉知秋正色道:「何事?」
「明日我要下去,到雲州城裡辦些事。」溫酒斟酌著用詞,「得帶三……」
這話還沒說完。
葉知秋接話道:「小主上把三弦也帶上吧,他識字多,人也聰明。主要是話少,話少的人做事也周全,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溫酒滿眼都是驚詫:「……」
大當家想法真是清奇啊,讓別人帶著自己的壓寨相公下山,也不怕人就這麼一去不回頭了。
難怪三公子一點也不擔心自己下不了山。
「我也同小主上一道去。」葉知秋緊接著道:「雲州城同別的地方不一樣,亂的很,若是小主上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這……」溫酒想說你家萬敵不侵的小主上已經在你家山寨門口傷過一次了。
強行忍住了。
她也不知道三公子那邊是怎麼謀划著,再帶上一個葉知秋怕生變數。
可這話不能明著說。
把謝玹帶走,不帶大當家,只要人不傻都知道這裡頭的不對勁兒。
溫酒思忖片刻,才道:「飛雲寨離了你不行吧?」
「這個屬下早就安排好了。」葉知秋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屬下等了您那麼多年,豈會因為這些瑣事絆住手腳?明日下山是吧?小主上放心,所有的事屬下都會交付給底下的人,以後您到哪,屬下就跟到哪。」
「其實……」溫酒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但屬下有個不情之請。」葉知秋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太好意思。
溫酒奇道:「何事?」
「我得帶著三弦。」葉知秋道:「他那個怪脾氣,若不在我身邊,誰能受得了他呢?」
葉知秋想著:這飛雲寨上上下下的人,本來就是生根於此,只有謝玹是半路被我帶上來的,得走到哪帶到哪。
不然,不是平白耽誤人家一輩子嗎?
溫酒:「……」
她以前也是這麼想來著。
可這世上愛慕容顏的人那麼多,被三公子一張俊臉騙了的人還真不少。
葉知秋以為她不同意,解釋道:「三弦他就是脾氣差點,人還是不錯的,小主上過段時日就知道了。」
溫酒似是而非的對葉知秋說道:「對,過段時日你就知道了。」
用不了幾天。
葉知秋就會知道,她擄上山的壓寨相公,不是什麼落魄書生謝玹,而是帝京城新貴名門的謝家三公子,十八歲便蟾宮折桂的少年狀元。
這話溫酒不好說。
還是等三公子自己說吧。
她也是真心想不明白。
人都說多情公子風流債,像謝玹這樣整日里冷著一張臉的,到底為什麼命犯桃花啊?
……
豎日,雲州城。
如今龍座上的那位當年接掌帝位的時候,大半皇族都折在了那場奪位之爭里,趙毅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算是那些人裡面命最好的,不但保住了項上人頭,還封了南寧王,拿到了雲州做封地。
窮是窮了些,勝在天高皇帝遠,一手遮天,日子過得比趙毅還舒坦。
正是午後,長街上行人如織,一輛六駕並驅的雕花畫鳳的馬車從街道上飛馳而來,前頭兩人騎馬在前面揮舞著長鞭驅趕眾人;「讓開!快讓開!」
街上行人敢怒不敢言,紛紛退到了牆角。
十幾步開外,雙騎並駕的馬車慢了下來,駕車的少年一身黑色勁裝,男女莫辨。
坐在車廂里的溫酒溫聲道:「退開些,讓她們先過。」
葉知秋沒受過這樣氣,卻不得不聽小主上的,老大不願意的駕車退開。
「還不快退!」給郡主開路的惡奴卻越發囂張,揚起長鞭就往葉知秋身上抽,「沒長眼睛嗎?還不快給我家主子讓路!」
葉知秋一馬鞭甩過去,把兩個惡奴的鞭子捲住,再一拉,兩人齊齊摔了個狗啃泥。
葉知秋冷笑道:「好狗不擋道。」
「何人如何大膽?」馬車裡的那位女主子怒極,嬌喝道:「來人,把他們給本郡主綁了!」
郡主?
溫酒早就聽說過南寧王有個如珠似寶的女兒,名趙名青鸞,自小以前朝兩位公主為榜樣,信奉「誰說女子不如男?」,可惜學偏了,半點長處沒學到,驕奢淫逸養男寵,飛揚跋扈的本事倒是一流。
她大抵是出門沒看黃曆。
一進雲州城就遇上了這麼麻煩的人。
想退也沒法退,趙青鸞帶出來的好幾十號惡奴已經飛快的沖了出來。
「阿酒。」謝珩一襲緋衣,料峭風流的富貴公子模樣,雙指捏了木芙蓉遞到溫酒面前,「你瞧見我手裡這朵木芙蓉了么?」
溫酒正頭疼,現在是看花的時候么?
她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謝珩,你……」
話聲未落,少年信手飛花出珠簾,直擊趙青鸞的車架,只聽得對方烈馬揚天嘶鳴,頃刻間便是人仰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