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阿酒好軟
第160章 阿酒好軟
松鶴堂。
春日裡陽光明媚,屋裡也是暖洋洋的。
謝老夫人把左右的人全都打發出去幹活,只留了溫酒說話,「坐,不必這樣拘謹,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即便你不是謝家的五少夫人,我也願意聽你喚我一聲祖母。」
溫酒有些紅了眼。
謝老夫人說:「我這幾個孫兒,就數琦兒最心善,也最命薄。前些日子他給我託了夢,他說溫姑娘啊是這世上難得的好姑娘,他走得早沒福氣娶你,托我這個祖母再給你找個好夫君。阿酒,莫要覺得對不起他,只有你過的好了,琦兒才能走的安心。」
長平郡送到帝京的書信里,每一封都會附上尋找謝琦屍體的進展。
漫漫長寧江,沉屍無數,撈出來累累白骨,再不見那溫和如玉的少年。
溫酒靜默許久,才說得出話來,紅著一雙眼問謝老夫人,「我一輩子留在謝家,留在祖母身邊,不好么?」
「傻姑娘。」
謝老夫人心疼的抱住她,「人這一輩子這樣長,哪能因為一紙婚書就把自己困死?東風都和我說了,你想再嫁或者留在府里,都由你。祖母不會逼你的……」
只是他們家長公子覺著自己對著這樣的姑娘家就不會說話了,生怕說的不夠清楚明白。
這才讓她這個做祖母再來說一遍。
難得少年有這般心,也難得有這樣認死理的姑娘。
溫酒抬手抹了抹眼角,溫聲同謝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
謝玉成是個懼內的,老夫兒三子一女,現如今只有這個脾氣最軟的還在身邊。
又說起那位三嬸,就是脾氣直了些,是富戶出身,自小同家裡那些姐姐妹妹爭慣了,凡事都喜歡自己當家做主,只是性子要強了些,沒什麼壞心。
溫酒點頭應著,說著話,直到老夫人有了困意,她才起身告退,喊了嬤嬤和侍女們進來伺候。
她走到園子里,抬頭望天,看見飛鳥掠過藍天白雲間,不由得有些出神。
哪有什麼託夢?
有的只是謝老夫人想讓她寬心的善意謊言罷了。
「嫂嫂!嫂嫂啊!」
牆后的鞦韆架盪得高高的,謝小六坐在上頭,盪到最高處的時候就看見了她。
園裡的桃花開的正盛,風一吹落花如雨的,不少飄過牆頭,落到了溫酒身旁。
小姑娘高聲喊著,「長兄,我看見嫂嫂了!她一個人站在那裡哭呢!」
溫酒還想著「誰哭了?」
緋衣少年已經躍過牆來,衣袂飛揚著,三兩步就到了她面前。
他湊近了,仔細的打量了她片刻,有些好笑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的,哭什麼?」
謝珩這個人啊,若是他真心想要哄你,連說話的嗓音都是帶著笑的。
「沒有。」
溫酒剛想說就是發了會呆。
「恩,我知道。」
長兄大人十分貼切的換了個說辭,「你只是眼睛進沙子了,是吧?」
溫酒:「……」
這種被用人爛了的借口,虧他能這般自然的說出口。
也是奇了。
鞦韆架前的謝小六剛好盪到了最高處,稚嫩的聲音喊著,「嫂嫂是不是也想盪鞦韆啊?這還有一個呢!長兄做了兩個!」
「沒……」溫酒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早說啊。」
少年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足尖一點就越過了花牆,將她放在鞦韆架上,含笑說了聲,「抓好了。」
「長兄、我……」
溫酒一臉的不知所措,根本沒有說下去的機會。
謝珩已經把鞦韆推動,將她送往半空。
溫酒閉著眼,緊緊的拽住鞦韆繩,迎面的陽光暖洋洋的,落花從發間擦過,風聲緩緩,一切好像慢了下來。
她慢慢的睜開眼,看見謝珩站在下方。
少年張開手,落了滿身的光華,「怕什麼,摔下來,還有我接著你。」
謝小六在旁邊咯咯地笑,「嫂嫂的膽子怎麼這般小?」
連一向面無表情的三公子,此刻看她的目光都帶了些許的笑意。
溫酒扯了扯嘴角,「其實……」
她剛開口,頭頂忽然傳來樹枝斷裂聲,鞦韆正盪到最高處,溫酒整個人被甩飛出去。
「阿酒!」
「嫂嫂!」
幾人的驚呼聲重疊在一起。
驚落飛花無數。
謝珩飛身而起,足尖點過花枝,伸手把她攬入懷中,風裡的花香撲面而來,摻雜著些許少女身上的幽香。
他在牆頭借力,回身,腳下著地。
風吹得少女的長發胡亂飛揚,發梢輕輕劃過他的臉頰,有些痒痒的。
溫酒睜大了一雙杏眸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容顏,呼吸忽然稍頓。
長兄生的這樣好看,家裡的門檻要遭殃了。
謝珩低頭看她,四目相對間,風卷花飛,亂了心神。
少年想:阿酒好軟。
「長兄!你光顧著嫂嫂!你都不管我啊啊啊啊?」謝小六正抱著謝玹的脖子嚎,雖說她是自個兒從鞦韆架跳下來的。
可長兄這忒不把她當回事了。
「長兄,我沒事,你先放我下來吧。」
溫酒臉頰發燙。
好些年都沒有紅過的老臉,硬生生破了功。
只怪這春光太撩人,只怪這少年相貌太驚艷,連她這樣的老姑娘都扛不住,也難怪帝京城的千金閨秀們少女懷春,大半都為這少年折了腰。
謝珩若無其事一般放開溫酒,還順手把她垂落下來的髮絲別到耳後。
動作自然而流暢,沒有半絲停頓。
溫酒獃獃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一時竟不知道該往後退避開,還是同謝珩一般當做什麼異樣都沒有。
謝子安同他的小六姐說,「你別嚎了,三哥臉都快黑了。「
溫酒:「……」
三公子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
但是她忽然心虛是怎麼回事?
「咳……」
謝珩右手虛攏成拳,放到唇邊輕咳了一聲。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三公子。
春光還是大好春光,可不知怎麼的,幾人都不說話了。
謝玹道:「長兄,你隨我來。」
溫酒:「那個……」
謝玹回眸看她。
只一眼,便讓她徹底說不出話來,「長兄和三哥請便。」
她剛才只是不小心差點摔了吧?
為什麼三哥看她的眼神,那麼奇怪呢?
「走。」
謝珩同三公子一道往園子走,穿過桃花樹下。
他忍不住笑道:「三公子,你這模樣讓為兄覺著,像是又見到了學堂里馬上要懲戒學子的老先生啊。」
謝玹停步,看著他正色道:「是誰說要給阿酒找個好夫君?」
謝珩點頭,「我。」
謝玹凝眸看他,「誰是說把阿酒當成妹妹一般養著?」
謝珩笑道:「還是我。」
「那長兄就少同她這般親昵,少對著她笑!」
三公子像是積壓已久,無比嚴肅道:「看多了你這張臉,你叫她如何安安生生的嫁給尋常男子?」
「……啊。」
謝珩半天沒明白過來,「為什麼看我看多了不能安生嫁人?她不想嫁那就不嫁啊,我又不是養不起!」
少年看著眼前面色黑如鍋底的三公子,無奈問道:「難不成為兄也要像你一般面癱?三公子啊,你這般神技,別人學不來的。」
「簡直雞同鴨講!」
謝玹怒極,拂袖而去。
繾倦落花追逐著少年衣袖,翩翩而落。
謝珩摘了一朵桃花叼在唇邊,抱臂靠在了桃花樹上,丹鳳眼微微眯著,琢磨了溫姑娘片刻。
原本不覺得不覺有什麼。
聽三公子講這些有的沒的。
他越發覺得,阿酒不想嫁人也不是壞事,方才把那般溫軟的姑娘抱在懷裡,方覺滿心都是歡喜。
讓她一輩子留在謝府。
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