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隱憂
楊桃站在原地沒動,靠著樹等楊桃的喬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預想過很多再見楊桃的場面,歡喜的,嬌羞的,興奮的……各種各樣的都有,唯獨沒有面前這種冷漠的。
喬安的心不自覺就提了起來:或許真出了什麼事情,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楊桃一直低著頭,不肯靠近,也不肯看他。確切的說,是的不肯看喬安身後那一顆樹,若是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這片樹林。
「你怎麼了?」喬安走過去,將楊桃嬌小的身軀包裹在他的身影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楊桃抬頭匆匆看了他一眼,見他完好,也就放下了心:「因為你家的事情,十里八村對我都是議論紛紛,咱們還是別單獨相處的好。」
她說完就走,果斷的從喬安身邊越過,半點都沒猶豫。當然,那只是表象,如果你留心去看的話,就能發現她雙腿有些發抖,藏在袖中的手也緊緊攥著衣袖。
她其實很和喬安說她的遭遇,很想開門見山的問他介不介意。可話到了嘴便邊,還是咽了回去。
一個姑娘家,被人親了摸了的話怎麼說得出口?就算豁出臉面說出來了,又怎麼受得住對方『我介意』的回答?就算喬安說不介意,誰又能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因為事關喬家,他感激她,同時也可憐她?
和喬擦肩而過,她的心很痛!
喬安的心也莫名疼了起來,他果斷拉住了她的手,而後看著她的眼睛固執的問她:「那我們去個僻靜點的地方,別讓人發現了?」
他的語氣中藏著無奈還有不易讓人察覺的哀求,楊桃心細完全察覺了出來。她心酸得止不住掉眼淚,也不敢回頭掙開他的手就走:「我是女兒家,總要顧惜自己的名聲。」
她跑,喬安追過去一把將她抓住,楊桃趕忙低了頭,怕他看見她的眼淚。
「你哭了,為什麼?」
他強硬的抬起她的頭,執拗的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楊桃別過頭不敢看他:「不過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你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喬安的聲音里壓抑著濃郁的擔憂和火氣,一雙眉頭皺得跟展不開的小山一樣。
楊桃抿著嘴不肯說話,她抹不開臉去說實情,也沒臉裝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相對站著,好半天都沒人開口說話,氣氛有些凝固而沉重。
最後,楊桃長長的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喬安的眼睛問:「你是偷偷出來找我的吧,不敢在村裡頭怕被人撞見,更不敢讓我去你家,你知道你家裡人會用什麼態度對我。
就是因為這個,你不是還給我寫過信,明確表示不要再私下來往!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來找我,我不肯再見你也是理所應當。」
她說得好像也在理,可喬安就是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楊桃……」
「別說了。」楊桃突然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等你能自己做主,不用偷偷摸摸來找我的時候,咱們再說別的吧。」
她用力掙開他的手,乾脆又決絕的離開。
喬安想追,追了兩步又喪氣的頓了下來:如今的他連光明正大見她的資格都沒有,追上去又能如何?
楊桃一口氣跑出去好遠,轉過一個大彎確定喬安再看不見她她才停了下來,回頭張望。
喬安也站在原地,望著楊桃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肯離開。
等天都快黑盡了,楊桃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
剛到門口,楊畔就蹦出來,扯著楊桃的袖子擠眉弄眼的笑:「你家來了貴客,有鼻子有眼的俊俏得很,三嬸招呼著大伙兒忙前忙后,又是端點心又是打好久的,肯定是想招了當女婿。」
楊桃做了輕鬆表情,伸手去點楊畔的額頭:「就你會胡說八道。」又看他一身的泥,不禁問道:「又去哪裡廝混了,不趕緊去換了衣裳,仔細二伯母擰著你耳朵罵。」
一隻斑鳩飛過,楊畔掏出彈弓撿了石子兒就打,眼看沒打到,負氣的踢著腳邊的土。楊桃看著好笑:「沒出息!」
楊畔不服氣的朝楊桃吱牙:「你能耐去將屋裡那討厭鬼趕走啊,小丫頭片子,懶得理你。」
他沖楊桃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拿著彈弓追斑鳩去了。
楊桃看一眼他的背影,突然就不想進屋了。
她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剛好的出門的阿娘撞個正著:「桃兒回來了?我正準備出門找你呢。」
楊桃只得跟著阿娘進門,乾笑著問道:「找我做什麼,家裡有什麼事?」
「好事!」葉氏挽住楊桃的手,眉眼之間都是笑意:「很有名氣的那個秦夫子看上咱春曉了,要帶他在身邊讀書,你覺得如何?」
聽著不是給自己說親,楊桃吊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秦夫子會去各處講學,春曉也跟著走?」
「不走了。」葉氏讚賞的看著楊桃,笑道:「你的針灸和藥方對秦夫子的老寒腿很管用,秦夫子這次來就是想讓你給他接著看看腿。在腿好之前,只怕都要留在咱們梁縣。」
母女倆進去的時候,秦夫子和楊老三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看見楊桃回來,秦夫子便笑著沖楊桃點頭:「我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旁的大夫治不了,還得勞煩你幫著看看。」
楊桃也沒客氣,拉過他的手便開始把脈。
葉氏等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楊春曉在一旁打下手。
「近來天氣悶熱,夫子穿單衣了吧。」楊桃讓春曉打了熱水給秦夫子泡腿,而後才照著穴位給他艾灸、施針:「老寒腿最怕濕冷,千萬別涼了腿。」
一番忙碌之後,楊桃又拿了兩顆止疼的藥丸遞給秦夫子:「疼得厲害的時候就吃一顆,治不了腿卻能讓你少受些疼。」
行過針后,秦夫子的腿就好受了些,他接過楊桃遞過來的葯,笑道:「我照著你上次開的方子抓藥,多吃些時日卻也沒了效用。或許還是扎針長久一些?」
「上次發病是因為變天,濕氣入體;這次確實因為受了涼。病情不一樣,你吃上次的葯自然就沒了效果。老寒腿治只是一方面,你自己也得用心養。」
楊桃收了針凈手,而後拎起茶壺給秦夫子續了杯水,慢條斯理的和他說老寒腿的保養方式。
秦夫子聽著這穴位那穴位的頭疼,索性道:「你說這些法子我也記不住,記住了也嫌啰嗦。不如還是麻煩你吧,每三天往我那裡走一趟,你掙著診金順便也能看看你阿弟。」
楊桃想了想,而後笑了:「也成!」
在這裡吃過晚飯,楊春曉才送了秦夫子出門。楊桃本來在收拾碗筷,葉氏笑著搶過她手裡的活道:「別忙活了,你也送送去。畢竟是春曉的夫子,得先處好了關係。」
楊桃只好也跟了出去。
送到門口,大家又說了一場客氣話,楊桃看他腿腳還不是很利索,又蹲下去給他按委中穴,同時擔憂道:「要不先在這裡歇下?這個時辰,城門也該關了。」
秦夫子不好意思的移開腿,拱手道:「小童叫了車在村口等我,先告辭了。」
等秦夫子走遠,楊春曉一手拐撞在楊桃身上,壞模壞樣的調侃道:「姐,你也太豪放了吧。蹲下來就抓夫子的腿,嚇得夫子耳朵都紅了。」
楊桃伸手就擰他耳朵:「他腿疼,我是大夫,你滿腦子想的……」
「誰在那裡?」楊春曉偏頭躲著楊桃的手,恍然瞥見牆角跟有人,緊著就追了過去。
可走到牆根,四處看了也沒見到人影,搖著頭轉身往回走了。
楊桃也跟了過去,沒見到什麼不妥便也跟著往回走,同時笑話楊春曉:「大驚小怪的,看你那點出息。」
等他們進了屋,一個黑影從牆角的樹桿上跳下來,看了楊家大門一會兒,飛身離開。
楊桃正要關院門,張存來了。
一見楊桃,他跟見了救星一樣:「這都月底了,安家那邊的賬也該結一下。可我去了人家不搭理,非得讓你去。」
楊桃將張存讓進屋,倒了杯水讓他潤嗓子:「就只剩下安家的賬沒有結了?別的可都還順利?」
「除了安家都還挺順利,收了這個月的銀子,咱們手裡的余錢也不少了。我想在縣裡看個鋪面,你閑了也跟著去瞧瞧,幫著拿個主意。」
說著話,張存便從懷裡掏了個錢袋出來:「這個月的收成,一共是四十六兩,這是一半,你們收好。」
葉氏給張存下了碗面,張存呼嚕呼嚕的吃了,而後抹著嘴問楊桃:「聽說在縣裡做買賣,還得先去官府走章程。我沒多少文化,這事兒只怕還得你去。」
想著好動刑罰的周縣令,以及想往人眼睛里灌辣椒水的周小姐,楊桃頭皮就發麻,早就好了屁股也開始隱隱作痛。
可開鋪子是正事,楊桃就是再不願意,也得去跑。
「我明天先去安家收銀子,等鋪面都弄好了,我再去官府走章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