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座橋
柳二在兄弟四人中性情最為暴烈，情緒波動起伏極大且缺乏自控，這些柳大他都了解，但見他不管不顧的一句話，既傷了柳三，又對何子憫指桑罵槐不說，更是讓喬何聽了難過。
柳大一時也動了氣，跨步上前要拉走情緒暴動的柳二。
“二爹爹。”
喬何抬手拉住柳二，低低喚了一聲。
“我不能讓雲禮做下的事，伴隨我後半生一輩子，那樣我便是真的輸了。”
柳二俯身半跪在床邊，眸中的血色褪去了些，聲音嘶啞地回道：“爹爹可以照顧你的，無論如何爹爹都會把你照顧好的。”
喬何抿了抿嘴角，“外人見我第一印象便是眼盲體弱，難不成往後還得再加上殘廢二字不成？”
“我倒是要看看誰敢！！！”
喬何眼神清澈見底，搖了搖頭認真道：“爹爹，我想站起來，也必須站起來，站在你身邊，站在爹爹身邊，也站在子憫身邊。”
柳二見狀心知他決心已下，隻能退一步啞聲勸道：“那就等傷口好全了，再等半個月，不，一個月。一個月後爹爹陪你一起訓練行嗎？到時候爹爹絕不攔你！”
“是我拜托子憫現在就開始複健的，時間拖得越久之後便越難好全，子憫的能力爹爹你不是不清楚，若非知道現下就是最好的時機，她也絕不會同意。”
正如喬何所說，柳二雖心頭火起、口不擇言，卻也明白何子憫的本事，話已至此他知道無論他再說些什麽都是無用功。
柳大看著垂頭不語的柳二，叮囑了何子憫一聲後拉起他出了房間。
見柳二神色頹然，柳大到了嘴邊的責備也說不出口。
“二弟，以後小何複健的時候你不要在旁。”
柳二猛地抬頭，沉聲道：“為什麽？！”
“你想他訓練期間還要時時顧忌著你的心情不成？”
柳二愣了半晌，過了好久後啞著聲音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晚上，柳二端著食盤站在房門口，猶豫了片刻後才推門進去，屋內柳三正要幫喬何換去一身汗濕的衣服。
柳二見狀快走幾步，將手裏的盤子遞給柳三，隨後小心地幫喬何褪去上衣。
看著他身上一道道尚未完全愈合、重疊交錯的傷疤，柳二頓了一下，拿起一旁打濕的絲布幫他輕輕拭去一絲絲血跡。
柳三趕忙遞上外敷的傷藥，看他動作熟練地幫喬何上好藥。
一天的康複訓練下來，喬何雖麵上看起來輕鬆自若，但一歇下來後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柳三壓低聲音道：“二哥。”
柳二替喬何換好一身輕薄的褻衣後扶著他躺好，輕手輕腳地拉起疊放在床尾的薄被為他蓋上，看起來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柳三見狀沒再說話，起身去叫等在外麵的何子憫進來，臨到門前聽到柳二低聲道了一句。
“早些時候，抱歉。”
柳三搖了搖頭，笑著回道：“沒事。”
關門的聲音驚動了喬何，喬何緩緩睜開眼，身旁青草般的氣息讓他格外安心。
“二爹爹。”
柳二輕輕敷上喬何滿是針孔的手，動作輕到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壓疼了。
“爹爹在。”
喬何反手握住柳二，“等我能站穩了，第一個給爹爹看，可好？”
柳二聽罷瞳孔一顫，頓了頓後低低地回了一聲。
“好。”
一開始的複健進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日常訓練搭配著何子憫的針灸和穴位按摩，剛開始兩天見效確實算不上慢，但之後要完全恢複隻能靠日子來熬。
幾天下來喬何已把屈指可數的幾個笑話變著法兒說了好幾遍，費心逗著神經緊繃的幾人獲得片刻放鬆。
在把杜雲講給他的笑話充分地二次利用後，喬何也想起了許久未見的杜雲等人，和快被自己忘幹淨的高考一事。
“子憫，你有沒有看到我手機？”
何子憫連同一旁的柳大四人愣了一下，何子憫回頭看了眼柳大後聲音自然地回道：“複健期間不能玩手機，乖。”
喬何並未察覺到她那瞬間的停頓，笑著點了點頭。
“不玩，就是覺得好久沒跟大家聯係了，另外想查查高考成績。”
柳三避重就輕地忽略了他的前半句，“高考成績出來了嗎？電腦上應該就能查到，你等等爹爹去看一下。”
柳四坐到床邊，轉開話題問起喬何關於誌願申請的想法。
何子憫借著出去看藥的由頭離開房間，柳大緊隨其後一同走到廳內。
這十餘天來，她雖不曾外出過，但對外麵的情況也有所了解，柳大他們同柳五等人說話時，也從未刻意避開她過。
何子憫猜也能猜到外界絕非風平浪靜，地下室裏困著的人也越來越多，但她卻從未生起過阻止之心，一是自知自己沒有能攔住他們的能力，二是她不想攔。
她曾聽柳大同柳五說過，與其千防萬防，不如徹底絕了他們敢動喬何的心思。
單就這點來說，何子憫同柳大他們的想法如出一轍，也明裏暗裏地幫著柳大他們瞞住喬何。
無論是外麵的亂作一團，還是地下室裏百餘個快沒了人形的囚徒，在幾人協力粉飾太平下，再加上符咒造成的靈感喪失，喬何對這一切都無從知曉。
何子憫和柳大他們也絕不想，更不能現在就讓喬何知道。
“你打算怎麽做？”
柳大沉聲回道：“待小何身體大好，符咒效力消失之前，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何子憫皺了皺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何他能看破因果，即便你把外麵的事壓了下去，在他麵前也是無處可藏。”
柳大半闔上眼，心中有些浮躁。
他當然知道不可能瞞住喬何一世，但他寧願讓小何氣他一時，都不會再允許類似事情發生一次。
柳大壓住內心的些縷不安，垂眸看了眼何子憫。
“那你呢？雲禮可還活著？”
何子憫神色一冷，麵無表情地回道：“我既說過要讓他生不如死，那他便是想死也找不到法子。”
“你自己注意著點吧，人現在還不能弄死，其餘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大說罷轉身朝柳三房間走去，走了沒兩步便回過頭，壓低聲音提醒道：“手機暫時不能還給他。”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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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未低估過自家孩子的能力，但在看到成績後柳三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轉頭同剛剛過來的柳大低聲問道：“高考滿分是750分對吧？”
柳大無語地點點頭，“不然呢？”
柳三又仔細對照了一遍考生信息，片刻後啞聲道：“748。”
“什麽748？”
柳大話剛問了一半就先反應了過來。
“崽崽考了748分？！”
柳三點了點頭，打開搜索頁麵輸入喬何的名字，果不其然出來的都是‘高考狀元’，‘史上最高分’，‘眼盲少年’，‘最強顏值和最強大腦’等字眼。
眼見後麵的標簽越來越奇怪，柳三無語地關上網頁。
距離高考成績公布才不到兩天，網上為數不多關於喬何的信息已被反反複複地說來說去，喬何出色到不太真實的相貌更是掀起了波瀾，眼盲反倒成了所謂傳奇故事的加分點。
柳大在柳三關上搜索頁麵前就把內容看了個差不多，對於他們不經許可、肆無忌憚地討論著自家孩子一事心裏不大舒服。
“柳五。”
話音剛落，柳五的身形便出現在一旁，他單膝跪下同二位門主見禮。
“門主，三門主。”
柳大眉頭一皺，垂眸看向柳五。
“小何高考成績一事你可知曉？”
“柳五知道，還未得機會當麵恭喜少門主大魁天下。”
聽著他今不今、古不古的論調，柳大有些心生不耐，開門見山地直接道：
“把所有發布過關於小何個人信息的新聞媒體，還有那些捕風捉影的個人賬戶，都以柳氏集團的名義發律師函，令他們今日午夜前必須全部撤掉。”
柳五愣了一下，很沒有形象地回了一聲。
“啊？！”
網上的言論柳氏集團有專人跟蹤把控，截止目前都是在極力往好裏說。
尋常家長看到哪怕沒有喜出望外，至少也得心生驕傲，怎麽到了自家門主這裏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蛇似的，一驚一乍的。
柳五心裏有些‘膽大包天’的亂想著，抬頭見柳大神色冰冷，趕忙應了下來不敢再問。
“是，門主。”
於是今天下班前，百餘家新聞媒體和上千個轉載量較高的個媒都收到了一封厚厚的律師函。
大家看著函件上柳氏集團四個大字，和上麵明晃晃四龍戲珠的標誌都愣住了。
經過再三核實，確定是柳氏集團法律部下的函後，各大媒體都嚇了一跳，跟柳氏集團有著長期宣傳合作的官媒趕忙致電詢問，得到的原因讓他們不經愣神。
“你們未經許可到處發我們少當家的個人信息和照片，不被告才怪。”
官媒這邊的責任主編聽到後隻覺莫名其妙，他們最近沒有發過姓柳的人物啊，於是趕忙追問道：“你們少當家？誰呀？”
“喬何啊。”
“啊？！這屆高考狀元？！”
直到那邊電話掛斷後，主編還捧著電話半晌不語。
站在一旁的新聞記者伸手戳了戳他，急聲問道：“老大，到底咋回事啊？”
一向沉穩到天塌不驚的編輯突然抬手按在了心口，一臉的痛不欲生，嘴裏還不清不楚地喃喃著。
“我就不該打這個電話。。。這麽大個新聞。。。發都不能發。。。還不如不知道呢。。。”
柳氏集團明麵上的掌舵人是柳五，但柳五再三說過他隻能算得上是經理人，集團真正的主人及繼承人至今都是個謎。
編輯怎麽都想不到這個謎團竟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他更想不到的是，這居然會是篇他永遠都發不出去的新聞。
隨著所有帶有喬何姓名的新聞稿，在一天之內被陸續撤下後，柳氏這邊也就此罷手不再深究。
這天夜裏，被充分調起好奇心的網民們，正瘋狂搜刮著網上僅有的一丁點信息，卻突然發現每次刷新就有近百篇文章消失不見。
沒過一會兒後，再搜索喬何這兩個字都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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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總覺得等崽崽知道我就得完。
何子憫：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