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座橋

  男人抱起喬何謹慎地調整著姿勢,以確保過陰時外人看不到他的模樣。


  隨著交卷鈴響,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衛生間中。


  借陰路對於男人來說算得上是輕車就熟,但此次不同以往,他心裏十分清楚,一旦留下蛛絲馬跡讓柳大幾個追到,不隻是他性命堪憂,稱得上是龐然大物的雲家也必被血洗。


  不過今日的陰路走起來,卻順利到讓他有些詫異,連往常三不五時前來討嫌的小鬼們都不見蹤影,用了沒一會兒便到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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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家

  雲禮手中緊緊捏著傳訊符,來來回回地在屋裏踱步,平日裏的‘雲淡風輕’早已不見蹤影,嘴角緊繃、眼白都有些充血泛紅。


  自從在林軍口中得知這一任守橋人身份後,他準備了近一年也等了近一年,再多的耐心也在一日日的籌備等待中被消磨得一幹二淨。


  “雲先生。”


  雲禮愣愣地看著男人懷裏的少年,目光中閃過一絲癡迷。


  男人小心地將喬何放到一旁的臥榻上,隨即單膝跪下行禮。


  雲禮回過神後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半蹲在榻前,手指用力劃過喬何的側臉留下一道道紅痕。


  他聲音嘶啞地喃喃道:“守橋人。。。雲家終於又找回了本該屬於我們的守橋人。。。”


  男人被他反常的樣子嚇了一跳,試探著又叫了一聲。


  “雲先生。”


  雲禮側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聲音冷淡道:“你先去還魂吧,陽魂在外呆久了終究不好。”


  男人聽著他的關心臉上有了點笑意,點點頭後散去了身形,片刻後敲門回到屋裏。


  隻見雲禮不顧形象地蹲坐在榻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塌上的少年,像是自言自語般低吟道:“你知道我們雲家找守橋人找了多久嗎?”


  男人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恭敬地回道:“阿律不知。”


  “算上今年,整整八百九十七年。”


  不等雲律回答,雲禮笑著問道:“阿律,你覺不覺得他很美。”


  雲律動作小心地抬眸看了眼塌上的少年,頓了頓後點了點頭。


  “他長得很好看。”


  雲禮輕笑一聲,目光中透著七分恨意三分癡迷:“是啊,你說這麽好看的人,怎麽就會有那麽狠的心呢,憑一己之力攪得我雲家世世代代不得安寧。”


  雲律愣了一下,“雲先生?”


  雲禮站起身,冷聲道:“割開他的四肢,割得越深越好。”


  雲律眨了眨眼,第一次對自己聽到的命令有所猶豫,他原以為按照雲禮對於守橋人近乎瘋狂的尋找,必會待喬何如珍寶,為何竟會下此命令。


  “先生?”


  雲禮轉身走到桌前,神情冷淡。


  “快點吧,守橋人可不像你想的那般脆弱,等他醒了你我就都不得好死。”


  雲律掏出隨身帶著的匕首慢慢走到榻前,少年身形單薄、膚色玉白,看起來有些弱不勝衣,骨節分明的手腕不堪一握。


  尖銳的刀刃重重劃過他手腕和腳踝,蜂擁而出的鮮血沒一會兒便把身下的臥榻染紅。


  雲禮從鎖著的抽屜中取出四張符紙,符紙有些褪色看起來年代頗為久遠。


  雲禮近乎艱難地,一字一頓念著每一代雲家家主都熟記於心的咒語,冷汗瞬間沁濕了上衣。


  “天地玄宗,萬氣六根,氣感盡封,身形固本!”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雲禮嘴角緩緩流下深紅色的心血,他無暇顧及自身,目不轉睛地看著擺在案上的四張符紙。


  在看到符紙無風自動的一刻,他竟像個孩子般跳腳歡呼、喜形於色。


  “成了!!哈哈哈!!成了!!”


  雲律看著麵前這個毫無形象可言的男子,下意識遠遠退開,低下頭不願多看。


  四道古符像綢緞般纏上喬何四肢,齊齊整整地蓋住了鮮血淋漓的傷口,灰黃色的符紙被染得通紅。


  暗光閃過後符紙竟無火自燃,刹那間化為灰燼,傷口的血居然也止住了些,但喬何的麵色卻肉眼可見的越發蒼白。


  “阿律!把他帶到宅子下麵的密室!”


  站在一邊的男人半天沒有動作,雲禮皺眉怒喝道:“阿律!”


  “是。”


  雲律回過神趕忙上前幾步抱起喬何,開門往地下室走去,雲禮緊隨其後,未成想剛到樓梯口便遇上了神色萎靡的雲翔。


  雲翔像灘爛泥般癱坐在輪椅上,眼中渾渾噩噩,像是沒了生氣。


  見雲禮二人對自己視而不見,雲翔也早已習以為常,正要同他們擦肩而過時,餘光卻看到了雲律懷裏抱著的人。


  “喬何?!大哥你把喬何抓來了?!”


  雲翔黯淡無光的眼中微微發亮,激動地推著輪椅上前。


  雲禮眉頭一皺目光中滿是厭惡,一腳踹在輪椅邊緣將他推開老遠,直到撞上樓梯護欄才勉強停了下來。


  “雲翔,不想死就離他、離我都遠一點。”


  “管家!”


  遲來一步的管家身形一顫,趕忙快步走了過來,“大少爺。”


  “看好這個廢物。”


  “是。”


  雲翔低下頭,默默聽著幾人下樓的聲音,垂著的眸中盛滿了讓人心驚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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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意識漸漸回籠,喬何緩緩睜開雙眼,眼前依舊一片灰蒙不可視物。


  身下柔軟像是在床上,他雙手撐著想坐起身,卻聽到鎖鏈碰撞的玎璫聲,手腕陣陣刺痛又異常沉重,一個簡簡單單地抬手都耗了他大半力氣。


  “你醒了?”


  雲禮坐在一旁神情放鬆,仿佛在靜心欣賞一幅難得的好景色。


  話音落下半晌,卻見喬何絲毫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喬何伸手觸碰到腕上冰冷沉重的鎖鏈,安靜地躺了回去並不言語。


  “怎麽不說話?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個瞎子,可不是個啞巴。”


  雲禮見他無視自己心中不爽,起身坐到床邊,伸手扯起釘在地上的鐵鏈。


  “其實倒也沒有必要這麽大陣仗,按你現在的樣子,估計即便大門敞開讓你爬,你都不一定能爬的出去。不過你是不知道這鐵鏈與你有多般配,可惜你自己看不見。”


  說罷雲禮俯身靠了過去,恥笑一聲在他耳邊低聲道:“你這般氣定神閑是虛有其表的故作平靜?還是真以為會有人來救你出去?”


  喬何麵色平靜,輕闔上眼無意陪他對戲。


  雲禮見狀臉色冷了幾分,聲音也低沉了下來:“你那幾位畜生爹爹當然在找你,包括你那個美豔動人的好醫師,不過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這間地下室裏的每一塊磚、每一斤土都摻有匿息符的符水,非雲家血脈者不得其門。


  連你這個人都被我用咒法禁錮住了,跨界陰陽、來去自由、定人生死?你倒不妨現在再試試,看你那些小伎倆還管不管用。”


  喬何聽罷神色自若,低聲道:“為了抓我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廢了這麽大工夫,你是想讓我誇你為人謹慎、思慮周全呢,還是想讓我說你膽小如鼠、畏首畏尾?”


  “我膽小?!”


  雲禮雙手用力拽過鐵鏈,冰冷的鏈條扯著喬何跌落下床,鮮血沿著鏈條一滴滴砸在地上。


  雲禮聲音中含著一絲被激怒的不悅,“喬何,嘴硬是沒什麽好結果的,好好在這兒享受你的下半輩子吧,就像第一任守橋人那樣。”


  說罷他低笑出聲,沉聲繼續道:“他在這兒被關了近百年才死,你倒不妨猜猜自己能扛多久。”


  雲禮起身往門口走去,臨到近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回過身。


  “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帶的那條導盲犬已經被我殺了,好像叫李什麽輝來著,你在這兒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多幫他念幾遍往生咒。”


  喬何十指慢慢握緊,闔上眼沒有回話。


  “李老師,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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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宅

  短短一天時間過去,外麵已是人仰馬翻。


  趙雷試了無數方法都無法恢複錄像,杜嶟調動所有能調動的警力從搜索慶城市全市到搜索南慶省一省,卻至今為止毫無收獲。


  張雲帶著特別行動隊全員趕到慶城,接到的最高級別指令就是盡全力、用最快速度找回喬何。


  喬何不僅於他而言是他打心眼裏認同、在乎的弟弟,於國家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存在,且不說他自身的能力非比尋常,哪怕隻是為了穩住柳門他們也必須要把人找回來。


  軍用蒼鷹一號衛星被再次征用,上一次啟動是為了鎖定喬何,誰都想不到時隔一年,蒼鷹一號二次啟動竟然是為了尋找那個少年。


  一向行事果決、當機立斷的張雲,站在柳宅門前卻不由得有些怯步,自己在得知喬何失蹤的消息後已是心急如焚,他想不出來也不敢多想柳大四人現下的狀況。


  按照柳大他們把喬何放在心尖上疼的樣子,這會兒沒把整個華國鬧個天翻地覆已是萬幸。


  不等他敲門,宅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我是柳十七,各位先進來說話吧。”


  張雲看著麵前有些陌生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跟著進了院子,蔣飛帶著隊員緊隨其後,往日裏引人駐足的池沼亭閣,這會兒已無人有心欣賞。


  進到廳內卻隻見到何子憫一人,向來美豔到有些銳利的女子,僅僅一天過去就憔悴得讓人不忍多看。


  原本直挺的脊背也微微彎了下來,眼眶通紅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何子憫抬頭看向張雲,聲音沙啞。


  “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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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等人快要發瘋的進度條不斷加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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