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座橋
柳大四人護著喬何到人少的地方坐下,隨即柳三和柳四兩個就直奔主題去找人換藥了。
參與過泯江水患的幾人趁著人少的機會,上前語氣恭敬地問好,柳大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水患那次江邊能人眾多,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上前交談的機會,喬何聽著聲音細想片刻也沒太大印象,禮貌地回了聲好。
幾人見柳大和少年有所回應已是心滿意足,見狀也不敢多留,打完招呼就散了開去,怕擾了他們清淨。
張老本想全程陪在喬何身邊以防萬一,後來才發現自己在哪兒人就在哪兒,他圍在身邊反倒是適得其反,於是隻能起身走開,留下小徒弟張躍雲在這兒守著,也算是聊勝於無。
靠著落地窗的宴會廳一角仿佛自成一偶,連嘈雜的聲音到這兒都低了幾分,柳大幾人連同何子憫像是在同喬何說著什麽大事,細一聽才發現幾人的話題家常至極,卻又格外溫馨。
話正聊到一半,柳大和柳二兩人突然眉頭一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
一股尋常人聞不到的騷腥味道一個勁地往他們鼻子裏鑽,隻見一位容貌雖差何子憫一分,但舉手投足間卻盡顯嫵媚的女子款步走進廳來。
比起何子憫一貫喜著旗袍,女子穿得格外現代,過分短的裙子在步履間春光乍泄,胸前滿是傲人的資本,初一進來便勾的周圍人雙眼發直。
女子倒是男女不忌,嬌笑著用眼神打量著身邊的男男女女,像是對他們癡癡傻傻的樣子很是滿意。
在柳大他們聞起來的騷臭味道,到了眾人鼻中卻仿佛香甜無比,甚至有人不顧形象地大口吸著氣,一點不見之前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
“何醫師,你陪著崽崽,我和柳二去去就回。”
柳大說罷就帶著柳二徑直朝女子走去。
“胡大?”
女子眉眼間的風韻在看到柳大兩人後,瞬間褪了個一幹二淨,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回道:“胡大什麽胡大,老娘叫胡儷!”
見麵前兩人表情奇怪,胡儷青筋直跳地補充道:“伉儷情深的儷!”
柳大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挪了下步伐擋住喬何在的方向,“你來這兒幹什麽?”
胡儷看著他的小動作隻覺莫名其妙,吊兒郎當地回道:“這地方我老來,倒是你們這幾個避世不出的鄉巴佬怎麽想起跑這兒來。”
一旁的柳二聲音冷了下來,“胡大,我勸你慎言。”
胡儷看著柳二心裏有點發怵,這條綠蛇一向是說火就火,幹起架來不死不休,更何況他們兄弟四個還誤打誤撞地化了蛟,早已今非昔比,讓她嘴上逞逞能還行,真要打起來怕是跑都跑不過。
她倒也是能伸能屈,連忙討罪道:“好啦好啦,都認識那麽多年了怎麽還這麽容易生氣。我這次過來可是聽說有好的草藥賣,想著買回來送給小喬何的,你們可別不識好人心啊。”
話說到這兒,胡儷眼神一轉,頓時喜上眉梢,“你們在這兒,那小喬何是不是也在這兒?!”
柳大見狀沒好氣地瞪了眼一旁的柳二,說起來胡儷單方麵認識喬何也有段時間了,那次何子憫將喬何請出藥鋪後,柳二不知怎的就想找個妖修過來哄自家孩子開心。
要說起漂亮會哄人又有正統傳承的妖修,那就非胡門莫屬了,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聯係了胡儷讓她送個可人的後輩過來。
後來生了水患,又遇上喬何生命垂危,他就再無暇顧及此事了,等到那日胡儷帶人上門時才又想了起來。
彼時喬何雖已性命無虞卻昏迷不醒,但胡儷卻一下和喬何看上了眼,死皮賴臉地要留在柳宅照顧他,後來還是被柳大給硬趕了出去才消停。
之後喬何和何子憫重新修好,柳大也是對胡儷嚴防死守,直到後來見她沒什麽動靜了才放下心來,不成想好巧不巧地在這兒碰到她。
不省人事尚還年少的喬何已讓她念念不忘,如今會說會笑的他不知得多對她胃口,胡門中無不是終極顏控,細數下來為了一相貌好看的書生挖心掏肺的不少,誰能說胡儷就不是其中之一。
想到這兒,柳大給柳二使了個眼色,決不能讓胡儷見到喬何。
幾人正說著話,卻突然聽到廳裏傳來一聲尖叫,柳大下意識回過頭後頓時怒火中燒,柳二速度極快地衝了過去護住半倒在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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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兩人剛起身離開不久,喬何就和何子憫小聲說著悄悄話。
“子憫,我聞到蛋糕的味道了。”
何子憫轉頭一看,休息區正好就在少人問津的甜品台不遠處,台上琳琅滿目的各式甜品有層有次地擺了滿滿一桌,濃鬱的奶油香氣混著可可味撲鼻而來,無時無刻不彰顯著存在感。
喬何剛坐下不久就聞到了,但柳大、柳二兩人在旁他就壓下沒提。
那是喬何剛入學不久,班上同學慶生,買了蛋糕到教室裏一起分著吃。喬何本就喜甜也沒拒絕,吃完當即也沒什麽感覺,但到了半夜卻差點胃穿孔。
自那之後柳大幾人就對各式西點嚴防死守,碰都不讓他碰。他們越是管得嚴,喬何反倒是對西點惦念上了。
現身說法地證明了什麽叫做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何子憫比誰都清楚,他脾胃虛弱不適合吃奶油和巧克力這類油脂含量高的食物,但她的堅持在看到他隱含期待的眼神後,連半分鍾都沒堅持住就瞬間分崩瓦解。
她回頭看了眼不足掌心大的小蛋糕,有些猶豫道:“就隻吃一塊。”
喬何眸色一亮,艱難地做好選擇後,雙手搭在膝上脊背挺得筆直,特別像在等老師發糖吃的幼稚園小朋友,何子憫咬咬牙下定決心給他再取一塊,就當做是驚喜。
甜品台看上去離休息區不遠,但也有近十米的距離,宴會進行到了一半,主辦方上台簡單說了幾句活躍氣氛,本來還算得上清淨的休息區也吵鬧了起來。
喬何安靜地坐在一旁等何子憫回來。
一個打扮張揚的男人一直坐在離休息區不遠的吧台旁,時不時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回頭張望著,宴會廳裏偷偷看向休息區的人不少,喬何一時並未察覺到他的目光。
男人見何子憫起身離開,那個長相健氣的男的也去了洗手間,隻剩下一個目不能視的瞎子留在原地。
何子憫沒喝完的水杯還放在桌上,男人心中一動,從何子憫一進來他就心癢難耐,這會兒倒是個好機會。
男人小心翼翼地放輕手腳湊了過去,借著少年目盲,明目張膽地把乳白色藥粉倒入何子憫杯中。
他動作熟練地晃了晃杯子,放下水杯正要起身離開,卻見一直一言不發的喬何端起桌上的杯子,眸底一片冰冷,有些渾濁的水沿著傾斜的杯口流了一地。
男人見狀趕忙就要走開,喬何扔下杯子站起身,伸手直接拉住了他,男人見何子憫隨時要轉身回來心中焦急,喬何目不能視隻要他能離開,怕是讓他挨個認人他也說不出個一二。
思及此,他心中一橫,用力一把推開了喬何。
少年比他想的還要弱不經風,輕輕鬆鬆地就被推倒在沙發上,但拽著他的手卻沒有鬆開,男人也被帶了個趔趄。
他心中一怒,直接上手掰開喬何,用力之大讓青蔥般的手指沒一會兒就變得青青紫紫。
喬何神色冷淡仿佛對此一無所覺,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無聲念著什麽,待最後一個字落下後主動鬆了手。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男人愣愣地看著半倚在沙發上的少年,明明已經恢複了自由,但他卻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勁。
心裏巨大的不安和莫名湧上的懼意讓他失了理智,他鬼使神差地一把將喬何拽倒在地,內心的驚恐讓他不受控地嘶吼出聲:“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啊?!你說啊!!”
他邊說邊彎腰拽住喬何的衣襟,身後突然傳來瓷盤摔落的聲音。
看著半倒在地上的喬何,心中的狂怒幾乎將何子憫整個人淹沒,原本皂白分明的雙瞳慢慢染上了一抹血紅。
何子憫上前一把拽過男人,輕而易舉地將他甩到地上,她左手緊緊握著甜品叉,俯身靠了過去,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響徹了宴會廳。
不大的叉子從掌心拔起,帶出一串血珠,留下了不大的三個血孔。
“叫啊?你不是喜歡衝著他叫嗎?繼續叫啊!”
血肉模糊的掌心被當做了磨刀石,叉子一上一下地在糊成一團的爛肉中來回摩擦,男人的尖叫聲也弱了下來。
何子憫不滿於他其他地方的完好無損,待碰過喬何的掌心實在沒有可以再下手的地方後,她伸手撿起隨著托盤掉落在地的餐刀。
刀口在男人胸前認真來回比劃著,凡是理智的人都不會認為沒有開刃的餐刀有給人開膛的能力,但見一小小的甜品叉都被她拿來當利刃使,堅硬的手骨都被捅成碎片後帶了出來,大家實在是不好輕易下結論。
男人看著麵前眸色血紅的女人,再也不敢起玩弄的欲望,心中巨大的恐懼混著手上的劇痛讓他沒了勇氣。
他有氣無力地討著饒,何子憫卻充耳不聞,完全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他這邊還在求饒,何子憫那邊已是一個手起刀落,看著插在肩胛骨上的餐刀,她有些可惜地歎道:“哎,沒比劃對地方。”
說罷她麵無表情地拔出餐刀,內心滿被灰黑色的怒火占據,理智已沒了容身之地,何子憫對準心髒正要下手時,身後卻突然環上一個溫暖的懷抱。
原本死死握在手中的餐刀,在喬何抱住她的瞬間掉落在地。
“小何?”
何子憫眼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臉上有些無措,想要轉身回抱住他卻渾身僵硬、一時動彈不得。
喬何攬住何子憫扶著她站起身,俯身埋在她頸肩,“子憫,我沒事。”
何子憫低頭看向環在腰間,青青紫紫的手指心中疼痛,想牽起手仔細查看,卻見自己手上滿是黏膩的鮮血。
她沉眸看了眼地上形態狼狽的男人,心中的憤怒仿佛是滔天洪水般翻湧不息。
喬何剛牽住她就感到手中一片黏膩,他心髒劇烈收縮,近乎失聲。
“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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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小憫,你家老公在你麵前被人欺負了!
何子憫:拔刀霍霍向牛羊。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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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道德經》第七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