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座橋
“人都找好了沒?”
“早找好了,一共二十七個女孩,都漂亮著呢!”
“年齡呢?”
“按你的要求都不到十八歲,你趕緊過來提貨,這麽多人每天光娘的吃東西就花老子一大筆錢,你再拖下去我可就不是現在這個價了。”
“好了,知道了,我最多一個小時就到。”
林民說完不等那邊回複就掛了電話,戴好手套後動作謹慎地從冰箱裏取出封存的血樣打包放好。
此時正值黃昏,不大的廚房內光線晦暗,冰箱裏的照明燈光把玻璃試管中的血液襯得色彩格外鮮豔。
電話那頭,穿著邋遢、臉上胡子拉碴的男人戰戰兢兢地遞過手機。
“趙科長,您看這麽說行嗎?”
身著便服的趙雷冷冷地看了眼男人沒有回話。
“小白,看好他,別讓他有任何機會通風報信,這次必須要一擊即中,把林民人贓並獲!大家都隱藏好,千萬不能露出破綻!”
趙雷說罷看向裏屋的方向,壓低聲音道:“小玲,你去再安撫安撫那些孩子,再撐一下,最多兩三個小時,咱們就帶她們離開。”
女警官點頭後狠狠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男人,心情沉重地轉身進了裏屋。
還記得當刑偵隊第一次打開裏屋的小門,看到屋內景象時,哪怕是在刑偵幹了二十多年的趙雷都驚怒到說不出話,更不用說其他幾名隊員了。
門內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裏,年輕的少女們一個緊挨一個蜷縮著腿擠在一塊,粗粗看過去近三十個人。
女孩子們衣衫不整、意識模糊,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一個個像是堆積的貨物般被硬塞在狹小的屋子裏,幾天過去房間裏滿地汙穢,幾名女孩痛苦地靠在同伴身上低吟著,一切仿若人間地獄的縮影。
但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們並不知道,更慘絕人寰的遭遇永遠等在後麵,她們仿佛是悲劇中的演員,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早早安排好了後半生的劇本。
根據匿名線報,林民在過去三年中利用職位之便,盜取帶有艾滋病病毒的血液,有選擇地注射給容貌俏麗的年輕少女,再把染病的女孩賣給有心人手裏加以利用,而客廳裏蓬頭垢麵的男人也隻是給他提供‘貨源’的供貨商之一。
這些女孩大多出生在偏遠孤立的山村,小小年紀就被剝奪了受教育的權力,等到年齡差不多了,就被親人們用尋常人無法想象的低價,以禮金的名義賣給了那些供貨商。
最讓人心生不忍的是,這些姑娘中大部分從小在家裏人的輕視、辱罵和虐待中長大。她們真心地把那些抽著煙、數著錢的男人們當成自己未來一生的依靠,臨到上車前還想著以後要給這個丈夫生兒育女,和他一起共建家庭。
不經人事的女孩滿心以為即將同他們共建一個屬於自己的新家,卻對即將承受的遭遇一無所知。
趙雷他們對已經發生的悲劇無力回轉,但至少他們有機會去竭盡所能地保護住屋裏這二十七個女孩的平安。
已近深秋,林民穿著蓬鬆的棉衣掩飾身形,頭上的棒球帽和臉上的口罩把樣貌遮蓋得嚴嚴實實,哪怕是熟人站在麵前,都認不出來這個‘全副武裝’的男人就是市醫院裏那位年輕有為的‘林醫生’。
林民從家中出來,一路混在下班晚高峰的人群裏,跟著人群一起漫無目的倒了好幾趟車,短短十分鍾能到的距離生生繞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地方。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打破了舊樓裏的靜謐。
趙雷給男人使了個眼色,男人點了點頭後湊到門前低聲道:“數字。”
“二十七。”
二十七正是這次‘交易品’的數量。
趙雷打著手勢示意,其餘幾名便衣跟在他身後,輕手輕腳地走到裏屋內埋伏起來。
男人見幾人藏好後才把門開了個縫,林民有些艱難地擠進屋裏。
“電話說好大前天交貨!你知不知道這幾天多花我多少錢?再說這次就我一個人,看都看不過來,萬一人跑了就娘的全完了!”
男人狠聲罵道,雖然是按照趙雷的吩咐套話,但聲音裏的怒意卻不假,如果不是因為林民墨跡耽誤了時間,他哪會就這麽落網。
“你當我不知道你的手段?我看她們三、四天裏別說跑了,站都站不起來,還用得著你看?就這麽多錢,拿著快滾。”
林民一向自視甚高,打心眼裏瞧不起像男人這樣的人,他們的所做所為在他看來跟搬貨的也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差別就是貨物種類不同罷了。
他說完把裝著錢的公文包隨手扔到地上,抬腳就要進屋‘驗貨’。
“哎哎哎,你先給我說清楚啊,這次就算了,以後你再搞這出我老苗可就不跟你玩了。這麽好的貨要的人多得是,你可別以為老子的客戶就你一個。”
老苗上前一步拉住林民,遮住額頭的油膩劉海下麵全是冷汗。
“行了,檢測出來陽性的血樣也不是天天有,我不也得等嘛!你拿好錢就趕緊走,我去準備一下貨物,一會兒買家就過來了。”
林民說罷伸手打開了房門,屋內令人作嘔的氣味讓他戴著口罩都忍不住眉頭緊皺。他剛要邁步走進房內,藏在房門兩邊的兩位便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出來,一把將他按倒在地。
趙雷戴好手套,動作小心地從他上衣內側口袋中取出包裹嚴實的針管,也幸虧他裏裏外外裹了四五層,不然就這麽一摔指不定就把證物給摔沒了。
“你們倆都幹了多少年了,證物都還沒到手就這麽毛毛躁躁。”
趙雷對在地上掙紮的男人不與理會,一邊收好證物一邊聲音平淡的責備著兩個下屬,被壓倒在地的林民見狀心裏愈發忐忑。
“你們到底做什麽的?!”
趙雷拿出證件端端正正地舉到林民眼前,證件中央的一行字清晰可見:
南慶省慶城市刑偵一科科長趙雷。
“做這個的。”
“刑偵科?你們抓我幹什麽?我就是個醫生!是老苗他請我過來幫他店裏的女人看病的!我也就是想私下裏幹點活賺些錢,怎麽都不至於驚動你們刑偵科吧,要抓也是抓老苗啊。”
林民心知大事不妙,硬著頭皮解釋道。
趙雷收起證件,眼神冰冷地看著林民,另一隻手裏的錄音筆清晰地回放著剛剛二人的對話。
“林氏藥材的少公子還需要做私活賺錢?真虧你說得出口,我聽著都覺得可笑,現在我給你一次保命的機會。”
趙雷說罷關掉錄音筆。
“兩個選擇,死刑和死緩,你自己選吧。”
林民泛紫的嘴唇忍不住顫抖,被按在地上的臉憋得通紅,直到十幾分鍾過去了才從嘴裏憋出了幾個字。
“死緩,怎麽個說法?”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在林民演技高湛地‘積極配合’下,隨後前來挑選‘貨物’的買家們也一並落網。
直到下樓時,林民都還心存僥幸和幾個買家使著眼色,就這麽六個便衣押了八個人,這樣看來一路上不是沒有逃脫的機會,一旁觀察力敏銳的趙雷看著‘眉目傳情’的幾人嗤笑一聲不以為意。
等他們走出破樓後才發現,樓下一早隱藏好的警車早已把小樓周圍堵得死死的,別說一個人了,恐怕是一隻鳥都不是想飛就能飛出去的。
林民一行見狀徹底斷了念想,在他們眼裏隻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更沒有所謂‘背信棄義’一說,於是紛紛選擇爭取死緩,一個賽一個的主動把自己知道的交代了個一幹二淨,還生怕有人在自己前麵說了搶了功。
等事情的脈絡完全理清後,此次案件涉及範圍之廣、受害人數量之多再也不是南慶省一省能解決的了,即便在全華國各省全力協作下,等把所有有牽扯的人一網打盡的時候也到了冬天。
被逮捕之人中也包括了那名放任林民取走血樣的檢驗員。
案件徹底了結後,官方專門組織權威媒體召開新聞發布會,他們並未選擇將此次事件加以粉飾,反而是從案件脈絡到受害人數量都完完全全地曝光出來,讓社會民眾加以了解。
這次涉案人員懲罰之嚴峻可以說是近乎史無前例,也為有心之人敲響警鍾。
此事一經報道,網民們激憤的怒火就點燃了一整個冬天,在大家腦海中逼良為娼、販賣兒童已經是險惡至極。
哪裏會想象得到竟然會有人專門給年少漂亮的女孩染上艾滋病病毒拿去販賣,然後一個個買家們把她們當作武器般買了回來小心看管,最終將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用在權錢鬥爭上直到病死為止。
對於平平凡凡的人們來說,柴米油鹽、工作學習、父母孩子就是生活的全部,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在他們所目所不能及的地方,這些讓人恐懼心驚的事卻真真實實地發生在他們身邊。
受害的女孩三年下來光是能統計出來的就已達到六、七百人,更不用說以這些女孩作為媒介而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人群數量了。
慶城市第一市醫院內,情緒激動地人們硬闖進林民上鎖的辦公室。
一幅幅鮮豔的錦旗被連著牆皮撕扯下來踩在地上。
人們抱起錦旗堆在醫院門口,頗具儀式感地把它們焚燒殆盡。
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華佗在世,扁鵲重現;
懸壺濟世,蒼生良醫。
一個又一個燙金的字體在火焰中蜷縮著直至看不出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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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章提到的事件並沒有真實依據,大家理性看文,遵守法律爭做對社會有用的人哦!
喬小何:今天的我休息。
何子憫:我也是。
柳大、柳二、柳三、柳四:感覺我已經休息了很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