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座橋
喬何緩緩睜開眼,眼前依舊一片灰暗,身下的床鋪卻異常柔軟溫暖。
“爹爹。。。”
“喬公子。”
羅刹扶起喬何,拿過一旁的靠枕墊在床頭。
喬何疲累得厲害,腦中混混沌沌,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現在應該是在酆都城。
“阿羅姑娘?”
喬何低咳兩聲,唇舌間都是血腥味。
羅刹皺了皺眉,拿起一旁溫好的茶水遞給喬何。
“喬公子,喝點茶潤潤口。”
喬何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壓了壓喉嚨裏的血腥味,“我們現下是在李府嗎?”
羅刹眸色一閃,聲音如常,“是呀,李大人讓我留下來照顧您。”
“我沒有大礙,休息一會兒就好,勞煩阿羅姑娘了。”
喬何說罷放下茶杯,起身想要下床,手撐在床沿時感覺到左手傷口已被妥善包紮好,疼痛感也不明顯了,他愣了一下。
“謝謝阿羅姑娘。”
“喬公子客氣了,這都是阿羅願意做的。”羅刹輕笑了一下,聲音嬌媚,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著喬何起來。
“公子身體不適,起來做什麽?”
喬何下意識躲了躲靠過來的溫熱身子,聲音因為虛弱有些低啞。
“我還得去找一趟李氏父子,好確認陣法圖是否已經送到。”
“公子不用擔心,在你昏迷後,阿羅親眼看著他把陣法圖送到後回到李府。”
羅刹伸手攔住喬何,邊說邊手上用了點力壓著他坐回床上。
“公子你現在也算是半個質子,還是不要太把自己當客人,動不動去叨擾主人為好。”羅刹神色一閃,壓低聲音說道。
喬何聞言表情平靜,順著力道坐了回去。
“我知道了,多謝阿羅姑娘提醒。”
“公子想吃些什麽嗎?阿羅去給您準備。”羅刹直起身後聲音一轉,溫柔問道,言語間盡顯柔媚。
喬何垂眸搖頭,自嘲道:“質子罷了有什麽準備不準備的,我也沒什麽胃口,不勞姑娘費心。”
羅刹聽罷麵色瞬間冷了下來,張口正要回話,就聽喬何低聲問道:“可以的話,阿羅姑娘能否讓我獨自待一會兒?”
她看了看靠在床邊的喬何,眸色一沉,最後還是開口應下散了身形。
不大的屋子裏安靜了下來,喬何靠在床邊,伸手按住胸口,感覺裏麵空蕩蕩地漏著風。
即看不到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喬何片刻後闔上了眼,苦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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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刹單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眼座上的高大男子。
“啟稟陰王,他已經拿到陣法圖回到陽間了。”
男子點了點頭,“知道了,下去吧。”
羅刹起身畢恭畢敬行了一禮,轉身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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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憫一接到電話就馬不停蹄地趕到泯江江邊,江邊眾人聚集著像是在商量什麽事,她連忙四下張望卻找不到喬何身影。
何子憫快步走到為首的柳大身側,急聲問道:“小何不是醒過來了嗎?人呢?”
身側的黑衣男子麵無表情,伸手推開她,“讓開,你擋住陣圖了。”
何子憫蹙了蹙眉,這不像是他提起喬何一貫應有的反應。
“你先告訴我小何在哪兒?我去找他。”
柳大垂眸撇了她一眼,把手中緊緊攥著皺成一團的黃色紙條扔在她腳邊,麵色平淡。
“去找吧。”
何子憫壓下心中怒意,俯身撿起紙團,小心把信紙撫平,在看到信上內容的時候愣了一下,默念出聲:“喬何公子自請留在酆都城內歇腳,歸期不定,托吾告知,勿念勿尋。”
信紙下方落款:
泯江李氏。
“酆都城?”何子憫眉頭緊蹙抬頭問道,心裏覺得這張信紙簡直像一個劣質的玩笑。
柳大幾個俯在案邊同眾人研究陣法,對何子憫的疑問充耳不聞。
何子憫見狀心頭火起,上前兩步擋在柳大麵前,沉聲問道:“這封信是什麽意思?”
“我說讓開,聽不懂嗎?”柳大直起身,聲音發冷。
“你不是要找他嗎?地址我給你了,找去吧。”
何子憫攥緊了手裏的信紙,不等她發作,下方的林軍上前一步拉住她。
林軍故作姿態地勸說道:“子憫啊,你姑娘家家的不懂事,柳門主這邊和大家在忙著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快些回你的藥鋪,不要添亂。”
何子憫冷笑一聲揮開林軍的手,對裝腔作勢的林軍看也不看。
“柳門主,我隻問你一句,信上所言小何現在在酆都城是真是假?”
柳大看了眼麵前高挑的女子,“是。”
“那所謂自請留在酆都城,歸期不定是真是假?”
柳大嗤笑一聲,“泯江李氏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撒謊。”
何子憫聽罷麵色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泯江李氏是誰,也不知道你們要做的大事是什麽。你言下之意就是小何現下確在酆都城,而你們也無意去尋他回來,對也不對。”
柳大抿了抿嘴角,眸色暗沉,“勿念勿尋的意思你不懂嗎?”
何子憫心下覺得可笑,喬何沉睡的時候他們這些所謂的爹爹一個比一個趕著著急上火,如今人醒來不過一個上午就不見了。
她不知道他們所謂的大事是什麽,也不知道喬何所謂的自請留在酆都城是何緣故,她隻知道酆都城不是活人該呆的地方,更不是一個孤身一人、身體虛弱的盲人該呆的地方。
得到確切答案後,何子憫顧不上再和柳大口角,拿著信紙轉身就走。
柳大看著女子急匆匆的背影嘴角緊抿,內心發苦。
我們何嚐不想拋下一切去尋他回來。
柳大用力握緊左手手心裏裏那張疊得方方正正的信紙,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一旁的柳三蹙眉問道:“大哥,就這麽讓她走了?萬一。。。”
柳大定下心神搖了搖頭,“不用管她,去酆都城哪有那麽簡單。盡快布陣,陣成之日就是我們兄弟四個闖酆都城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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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藥鋪
“小雲。”
一個長身玉立的女子疾步走進了鋪子。
“師父你回來啦。”
小雲身上披著不倫不類的白大褂,七仰八叉地坐在藥案前寫著方子,見到何子憫後趕忙起身迎了上去。
何子憫放好手中裝著湯藥的木盒,一刻不停就往樓上走去,邊走邊吩咐道:“把藥鋪關了,從現在起包括你在內,不允許任何人上樓。”
臨到二樓轉角何子憫停了腳步回過身,
“桌上的湯藥拿去好好溫著,知道了嗎?”
小雲看師父神色嚴肅也不敢玩笑,連忙應下後安排人把客人都請了出去。
何子憫這邊剛回到屋內就小心關好所有門窗,正值炎夏的陽光被一點點遮蓋住,屋內不多時就變得漆黑一片。
她轉身坐到梳妝台前,拿起台上的玉簪用力劃破掌心,鮮紅色的血珠順著掌紋滴落在下方的古舊地契上。
“何家六代女,何子憫,請先輩見。”
鮮血一點點被地契吸收幹淨後卻毫無動靜,何子憫見狀眉心一皺,手中的玉簪毫不猶豫地紮入掌心。
“何家六代女,何子憫,請先輩見!”
地契沉寂片刻後閃出了血光,暗沉的光束在漆黑的屋裏格外明顯,銅鏡上美豔女子的身後浮現出一個幹瘦佝僂的身影。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聽上去忽遠忽近。
“日入未過,叫老夫作甚。”
何子憫對鬼影的出現仿佛習以為常,轉過身神色鎮定。
“何子憫見過高祖。”
何譫擺了擺手,“好了,別搞這些繁文縟節了。現在還是正午就急匆匆地強行喚我出來,直接說吧,什麽事?”
他說罷伸出枯枝一般的細長手指,蘸了蘸地契上還沒被吸收幹淨的鮮血,放到嘴裏有滋有味地品了起來。
何子憫見狀並未見怪,麵無表情地說著恭維的話。
“高祖在世時回春之術,死骨更肉,想必在下麵也是受人尊敬。”
何譫挑了挑眉,心道這女娃可從沒這麽跟他講過話,怕是今日之事不小。
何子憫見地契上的鮮血已消失無蹤,掌心用力又擠了串血滴落在紙上。
“聽其他野鬼說起過,有功德、有名望、有香火的人身死後是可以去酆都城內隨意享樂,直到功德耗盡的。高祖至今沒有投胎想必也是功德深厚在酆都城內享福吧?”
何譫聽到這裏臉上顯出幾分自得,點了點頭。
“沒錯,那酆都城內自有我何譫的三分地!”
何子憫心下一喜,穩了穩心神麵上不顯,試探道:“那是自然,酆都城裏住的都是像高祖您還有泯江李氏那樣的大人物。”
何譫聽罷一陣鬼笑,“我何譫是有塊小地方沒錯,但跟泯江李氏那樣的萬年功德千年香火來說,比不了比不了。”
他笑罷俯身向何子憫靠了過去,臉色陰沉下來,“別兜圈子了,今天你的血夠味,老夫才願意聽你廢話,說吧,什麽事?”
何子憫看著近在咫尺宛如枯樹的鬼臉也不躲閃,正色道:“我要去酆都城見泯江李氏。”
何譫被驚地往後退了一大步,“你不想活啦?!”
何子憫搖了搖頭,“想活。”
“那你好端端的去酆都城幹什麽?”何譫定了定心神,飄忽的身影重新凝聚起來。
“生魂根本進不了酆都城,更別說見泯江李氏了。”
何子憫眉頭緊皺,“我要去帶一人回來。”
“不管什麽人,隻要進了酆都城就都是死人了,還找回來幹嘛?我說你。。。”
“他不會死!”何子憫厲聲打斷,沒有耐心和他多解釋,“我隻要你想辦法帶我進到酆都城,泯江李氏那裏我自會想辦法。”
說罷她伸手拿起地契,冷聲問道:“你就說行還是不行?”
何譫麵色陰沉了下來,“何子憫,若不是何家這一輩死的就剩下你這麽個命硬的藥人,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
思及此何譫心中暴怒,要是何家還有活著的男丁可以繼承藥典,他哪裏會管這麽個不值錢貨色的死活。
何子憫嗤笑一聲,“高祖您不覺得說這些晚了點嗎?”
話音一落她就要伸手撕了地契。
何譫心下一驚趕忙攔住,怕這個瘋子真得要不管不顧毀了藥典,他瞪視何子憫片刻後怒笑道:“好,藥典留下,我帶你去。”
何子憫聞言收回地契放入藥箱,也不怕何譫出爾反爾,隻要她還喘氣,藥典就隻屬於她,也隻有她能用。
可惜何譫當初設下這條禁製時,怎麽也想不到日後會有後輩以此要挾,逼他帶著去送死。
何子憫剛收好地契就見麵前景色一變,原本還有些色彩的屋子裏灰暗一片,一個高挑婀娜的女子趴在梳妝台上沒有聲息。
“走吧。”何譫拉住何子憫的生魂,舉步之間就換了地方。
何子憫穩住身形後抬頭看向不遠處掛著紅色燈籠的城門,片刻後心中一喜,隻見城門上刻著三個大字:
酆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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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女主來拉!鼓掌!
何子憫:明明不到一天,我卻身心俱疲,為什麽我不是在等老公醒來,就是在找老公的路上,老公你能安生一點嗎,好歹先讓我們倆初步對接一下啊!我老公至今以為我們倆還在絕交之中呢!
喬何:老婆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