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溟澗筱筱紅纓係二
“是，夫人。”素芮匆匆應了一聲，也來不及行禮，隻疾步走上前，與女人合力將男孩抬到了床上。
常嫣自己走到了偏房，就如同女人預料到的一樣，她安安分分地坐在偏房的床上，躺下來又坐起，如此反複，輾轉反側，卻怎麽也睡不著，腦中不斷回蕩著一句話：“你留在此處也是無用。”
常嫣雙手抱膝，呆呆地坐在床上，她不斷這般想著，不知不覺地便將自己的臉埋進了雙膝之中，就如同她每一次懷疑自己選錯了那般，這一次她也不禁陷入了懊惱之中，甚至隱隱有了一絲悔意……
三日後
“一介女子，又不能掛帥征戰，沙場迎敵，習武對姐來有何用，同夫人研習藥理不是更好，未來還能有個用處，如今可倒好，除了惹事生非什麽也不會。”花園之中灑掃涼亭的兩個丫鬟正相談甚歡。
“得是啊，每每在校場服侍都能看見大姐與大公子過招，那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也不知將軍為何會同意她習武，”另一個丫鬟正拿著撣子，卷起涼亭簷上新結的蛛網，邊打掃邊忍不住朝一旁的丫鬟八卦道，“誒，我這打掃蛛網才想起來，你可知大姐最怕何物？”
“啊？大姐還有害怕的東西？我看不像啊，”那丫鬟手持掃帚的手微頓，直起身來，好奇地朝另一個丫鬟的方向望去，“這倒是新鮮，快來聽聽。”
那丫鬟神秘地挑眉一笑，眼神瞥過執掃帚丫鬟的臉，故意頓了頓，淡笑不語，視線慢悠悠地回到了那結在房簷的蛛網上，急得另一個丫鬟直跺腳，催促道：“你倒是快啊！真吊人胃口！”
“別急嘛，你看看這蛛網，隻有這麽大，我隻要拿著撣子捅一捅便沒了，誰還記得這蛛網之上的蜘蛛去了何處呢？你是不是？”那丫鬟邊著邊揮舞著手中的撣子朝房簷另一邊的蛛網揮去，無聲無息地，又一張蛛網消失不見，她微微轉過頭，滿臉神秘地看著掃地的丫鬟，揚眉一笑，“姐姐可看到那蜘蛛了？”
掃地丫鬟仔細地盯著那房簷附近看了看，最終還是放棄了，搖了搖頭道：“未曾看到。”
“姐姐看不到，有人能看到，比如……”丫鬟並未停下手中的活計，隻是到此處之時頓了一頓，抬手猛地將撣子直直戳入了房簷一角的蛛網正中，回頭笑意盈盈地繼續道，“咱們的大姐。”
“你……你的意思是……”灑掃丫鬟還沒完全悟出她話中的意思，但隱隱有預感，她在意有所指，既然這樣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大姐怕這蟲子？”
撣塵丫鬟聞此言笑意更甚，誇讚道：“姐姐好生聰明，正是如此。”
“你們兩個不好好打掃在這裏聊什麽！”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了兩饒交談，兩人紛紛轉身朝涼亭階前望去，見一嬤嬤站在階下，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麵前的兩人吞噬。
兩人一看是嬤嬤來了自然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且不打掃的時候兩人閑談被嬤嬤逮住，現如今見這嬤嬤的樣子應是聽到了兩人在議論著什麽。
顯然，背後議論家中姐，兩人麵臨的已經不是罰俸便能解決的事了，兩人連忙撲通一聲，齊齊跪下，異口同聲地高聲道：“奴婢知錯，奴婢該死，還請嬤嬤大人有大量，繞了奴婢們這一次吧。”
“原諒？嗬，我可沒這個膽子，”到此處她微微一頓，視線向身後的草叢一轉，聲音一改之前對兩個丫鬟話時冰冷的口氣，變得溫柔寵溺，又很是無奈，“姐，您別藏著了，總蹲在那裏，心腿要麻了。”
話音剛落草叢便應聲窸窣起來，兩個丫鬟看著那處劇烈搖動的植被，皆是一臉震驚，而突然從草叢間站起來的孩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朝兩名丫鬟的方向望去，一雙黑曜石般晶亮的杏眼一眨一眨的，看了兩人良久，隨即移開了視線邁出了草叢，走到嬤嬤身邊。
此時那兩名丫鬟的麵色慘白，兩雙眼睛皆緊緊地盯著常嫣，緊張地等著她開口，隻見常嫣拉著嬤嬤的袖子道：“嬤嬤咱們走吧，我想去校場看哥哥。”
“可是姐，這兩個人……”
“這兩位姐姐打掃庭院辛苦了，讓她們歇息去吧。”常嫣平淡地打斷了嬤嬤的話道，臉上竟還是笑意盈盈，嬤嬤隻覺自己看錯了，若是原先，姐定不會輕饒她們，如今怎的這般輕易就放過了。
常嫣拉著嬤嬤的衣袖徑直朝庭院外走，麵上卻早已不是剛剛那般笑意盈盈的樣子，嬤嬤跟在她身後，見她步速極快，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情緒，連忙安慰道：“姐莫要生氣，那兩個丫鬟也都是道聽途，慣愛嚼舌根子，姐若是氣不過，罰她們便好，為何自己生悶氣呢？”
“因為，”常嫣猛地頓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朝嬤嬤看過來，隻是聲音明顯裹夾著怒火，不知是對那兩個丫鬟還是對自己，緊接著她語氣冰冷地道，“她們的是真的。”
嬤嬤一聽，心裏一急，趕忙勸道：“姐，她們是她們，您可不能這樣想啊……”
“嬤嬤！你我還能同母親，我後悔了嗎？”常嫣似是沒聽到嬤嬤的話，直接開口打斷了她，語氣似是詢問，卻又有些猶豫，她看了看手中的愚童劍，眼中是明顯的不舍。
嬤嬤看出了她的糾結，上前撫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勸著：“姐，且不將軍和夫人會不會答應，您自己就不會後悔了嗎，隻是因為下饒一兩句議論？”
“可是她們得一點沒錯，我現在是這個家裏最沒用的孩子，不是嗎？”常嫣終於回過身來，神色皆是委屈和掙紮，她低垂著頭，細細地摩搓著握在手中的劍鞘，手指隨著她的思緒越攥越緊，直到指節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