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夢在前一朝休終
三人一路笑，很快便到了常嫣的院子，院子裏的植被稀少，且大部分都被砍得零落不堪，可幾人卻見怪不怪，徑直朝屋中走去。
大將軍府有幾饒院子不是這番景象呢，隻不過因著常嫣被禁足在院子裏，沒辦法每日去府中的校場，所以她這處最稀疏罷了。
常嫣被常栯輕輕地放在了床上，跟在身後的女人款步上前來，趕人似的朝常栯道：“好了好了，快回去，不然又要惹你爹爹生氣了。”
“嗯，”常栯應聲點零頭，又轉而看向正起身脫鞋的常嫣，皺了皺眉，隨後又將視線撇開，“這裏有娘親陪著你，你好好歇息吧，為兄改日再來探望你。”
常嫣因著剛剛路上兩人拌嘴的事，原本還想用不耐煩地語氣同他道別，可一想到他是為了去救自己被爹爹罰，此時還要去爹爹書房門前再跪半個時辰，心中難免愧疚，聲音便也軟了下來：“哥哥慢走。”
常栯回身朝她一笑，隨即消失在了門邊，立在床邊的女人見他離開才伸手輕輕掀起常嫣的裙子，將裏麵的褲子露了出來。
褲子的膝蓋處儼然破了兩個洞，是被磨破的，洞的邊緣混著滲出來的血液，與皮膚上的傷口粘黏在一起，顯得有些可怖。
女人見此眼神暗了暗，但麵上並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緊繃著臉，拿起一旁的剪刀，在火焰上一過，隨即一刀，行雲流水，瞬間剪開了常嫣的褲子，心翼翼地撕開粘在皮膚上的布料。
常嫣原本不是很疼，可母親突然的動作讓她來不及準備，隻覺膝蓋處一陣撕裂般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張大了嘴，無聲地叫喊起來。
女子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也輕輕皺眉，滿臉心疼地看著她，可手上的動作卻一刻不停，她狠了狠心，一把拉開了黏在傷口上的衣料。
“嘶！痛痛痛！”常嫣被這一撕，一瞬間覺得自己膝蓋上的皮都被撕下來一半，自然覺得疼痛難忍，倒抽一口涼氣之後便大聲呼痛起來。
女人沒給她絲毫緩解的時間，伸手抄起桌上的傷藥便撒了上去，惹得常嫣再次一口涼氣直吸到了肚子裏：“娘親，嫣兒是不是您親生的？”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是誰生的。”女人不解其意，歪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未停歇，迅速麻利地將常嫣的膝蓋纏上了嶄新的繃帶。
“切記莫要沾水，這兩日也不要多行走，你這胳膊千萬不能動，還有若是藥已經凝固住了，膝蓋上的繃帶便可以拆了，你手上這個可有縫針？”女人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邊打量著常嫣一邊著，可卻遲遲沒等到常嫣的回答，不禁不解地斂眉。
她回過身去，見常嫣平躺在床上，胸脯平緩地起伏著，屋中隱隱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女人會心一笑，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輕柔地撥開常嫣額上的碎發，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吻。
這動作似是弄癢了常嫣，惹得她在睡夢中皺了皺眉，伸手揉搓著額頭，隨後還撓了撓，很快又再次夢周公去了。
女人蹲在床邊慈愛地輕笑一聲，起身拽起疊在一旁的被子，蓋在了常嫣的身上，柔聲細語道：“睡吧，今日苦了你了，娘親真的好心疼……”
罷女人吸了吸鼻子，掩嘴便要起身離去，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一股力道卻猛地將她拽住了，女人回身看著還在睡夢中的常嫣，她的手緊緊地抓在她的衣袖上，口中著喃喃的夢話：“娘親……不要走……嫣兒害怕……”
女人聽清了這一句眼中的淚水再也繃不住了，一瞬決堤，模糊了眼前常嫣的樣子，但她卻不敢哭得太大聲，生怕吵到常嫣，隻得低聲啜泣著，將常嫣的手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娘親就在這裏陪著你，哪裏也不去。”
“娘親……娘親……”常嫣在睡夢中聲地輕喚著，可任憑她如何呼喚，手邊的溫暖卻還是漸漸冷卻了下來，慢慢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鄭
她緩緩地睜開雙眼，眼角幹澀得幾乎要裂開一般，臉頰上的皮膚也繃得很緊，還隱隱有些濕癢。
她緩緩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潮濕，呆呆地望著，漸漸從夢境中回過神來，眼前是模糊的床帳，她順勢揉了揉眼睛，讓眼前的事物清晰了一些，手上被蹭上了不少淚漬，可她卻全然不知，還道是太過困倦而流的眼淚。
她單手支撐著身子緩緩坐起，卻發現雙膝之上根本沒有繃帶，也沒有傷口，而她原本還綁著木板的右臂，此時竟是活動自如，而纏著繃帶的右手，除去指之外，也完好無損。
“指沒了？”常嫣一臉震驚地盯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活動了一下隻剩極一節的指，一雙烏黑發亮的杏眼瞪得溜圓。
可很快，她的眼眶漸漸恢複了原狀，瞳眸之中的亮光也在同一瞬開始緩緩消逝，最終變回了那雙枯井般的雙眸，她將手掌抬高放到視線正中，認真地盯著那隻手的手背，臉上泛起一絲苦澀，自嘲般的輕笑：“哈，原來都是一場夢啊……”
視線中的手漸握成拳，隨即猛地下落，砸在了床上，常嫣翻了個身，將臉朝向床裏，身子漸漸蜷縮成一團，雙手抱在一起，緊貼在懷中，仿佛那手上還殘存著母親和哥哥的溫度。
她越抱越緊，幾乎要把自己的手融進自己的心中，眼淚又不自覺地順著剛剛幹涸的淚痕滑下，她騰出一隻手拽了拽被子將自己蒙起來，身子隱隱開始顫抖，即便裹在被子中，卻依舊很明顯。
她在黑暗中暗自抽泣，眼前的黑暗帶來了一份寧靜，似乎隻要她一直處在黑暗之中，便能尋回她渴望的那一絲溫存，她一手緊緊地揪著被角，帶著期盼重新閉上了眼睛，獨自在黑暗中喃喃著：
“……可為什麽……是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