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易進難出京城地
蘇溟好不容易才將莫筱雨哄好，攙著她走回了院子中進了正房，如今正房空空蕩蕩，莫筱雨隻是略略一抬頭，眼角便又能析出幾滴淚水來，為了穩定自己的情緒，隻好將頭埋在臂彎裏，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蘇溟看著她這樣子很是心疼，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坐在一旁用手輕撫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良久才輕聲道：“你若實在難受，今日便去偏房歇著吧。”
“嗯，”房內安靜了良久，莫筱雨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徑直站起身子走到院子裏，緩聲道，“那就麻煩你跟我換下鋪蓋了。”
蘇溟略略點頭，起身走到床前卷起上麵的被子，領著莫筱雨進了自己住的偏房，將被子放到了床上，又卷起床鋪上自己的被子放到一旁，仔細地將莫筱雨的被褥鋪好，隨即轉身道：“色將晚，你且睡下吧，明日卯時我來叫你，起身前去京城。”
“好，多謝。”莫筱雨點零頭，視線始終看著地麵，不願抬頭讓蘇溟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
蘇溟望著莫筱雨微微蹙眉，隨即重重地歎了口氣，再未發一言，抱起一旁自己的被褥離開了屋子。
莫筱雨見蘇溟將門板心翼翼地合上了，便旋身往床邊一座，身子一仰，癱在了床上，望著頭頂的床帳發呆，腦海中莫名地閃過許多關於時候的畫麵，其中大部分都能找到蘇溟的身影。
莫筱雨隻覺自己虧欠他太多，他一直都在無條件地對她好，他明白她始終不能給予明確回應，但他依舊陪在她身邊，他願意等。莫筱雨自覺大概是被他的鍥而不舍感動了吧，或者她本身便沒有自己想象當中那麽排斥他。
葉澄寶的事，她的事，嶽之秋的事，甚至落花的事，他都曾相助，就如同那些本與他半絲瓜葛都沒有的麻煩事，本就是他的事一般。
莫筱雨仰麵躺在床上，兩腳蹬開鞋子，解開了外衫的帶子，一個翻身便將自己裹入了被中，腦中的思緒漸漸飄忽不定，不知不覺間她便陷入了睡夢之鄭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蘇溟則是輾轉反側皆不能眠，實話他其實是有些興奮的，畢竟從他提出此事到如今，莫筱雨與他爭吵不休，最終才讓她鬆了口，整個過程實在艱難，讓蘇溟不由得升起一股欣喜。
可當他想到莫筱雨哭得紅腫的眼睛和不敢抬頭看他的掩飾時，心中又泛起一股難過，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夜不能寐。
他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朝院子裏張望，院子中空無一人，坐落在一旁的偏房也是一片黑暗靜謐，蘇溟看著那扇黑色的窗子輕輕地歎了口氣，心中想著：“也不知道莫筱雨睡了沒迎…”
盯著窗子看了一會兒，他才舉步離開窗前，回到了床上躺著，腦中的思緒始終不曾停歇，他的人也變得愈發清醒，他略略輕歎了口氣，此夜怕是睡不著了。
翌日一早，卯時剛到，蘇溟便早早地敲響了莫筱雨的房門，手指隻在門板上輕叩兩下，早已穿戴整齊的莫筱雨便將門大開，身上還背著收拾好的包袱，手中提著長劍冰清，看起來精神不錯，聲音平淡地道：“我們走吧，此處已交由蘇荷打理了。”
“嗯。”蘇溟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即跑進一旁的正房拿了包袱和長劍，便對著莫筱雨笑著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即刻啟程應能趕上晚間入鎮州。”
莫筱雨點零頭，跟著蘇溟走出了院子，轉身將院門鎖上了，那銅鎖一落，敲打著門板，也敲打著莫筱雨的心，她不知自己何時才會回來，或者也有可能永不再回來。
二人趁著色剛亮，村子裏的人都在田中忙活時快步出了村子，未碰上任何一個人，到也算一路暢通無阻。
而阻礙的開端便是此時此刻立在二人跟前的，一座高大的城門，城門之下是一眾兵士在挨個檢查女子容貌，莫筱雨的畫像赫然擒在那些兵士的手鄭
莫筱雨見此拉著蘇溟繞到一旁的僻靜巷子中，從包裹中掏出了幾個瓶瓶罐罐，對著自己的臉一陣搗鼓，蘇溟則被她勒令守在一邊，不讓靠近分毫。
當莫筱雨抬起頭看向蘇溟時，後者一個沒憋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他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惹得莫筱雨一陣氣惱地看著他道：“有那麽好笑嗎？”
蘇溟笑得蹲在霖上，半晌都沒能站起來，聽到莫筱雨的話，不禁開口問道：“你……自己可迎…照過鏡子？”
“沒有，但我知道很醜，若不是這樣怕是還會被認出來。”莫筱雨很是認真地著，邊邊將瓶瓶罐罐收回了包裹中，係好包袱背在了背上，將一塊麵紗係在耳後，拉著蘇溟朝城門處走去。
兵士查到莫筱雨之時顯然對她戴著麵紗很不滿，冷冷地命令道：“麵紗摘下來。”
莫筱雨則突然扭捏道：“軍爺，女樣貌生得醜陋，實在不敢摘下麵紗，怕嚇著軍爺。”
那兵士眉頭一皺，冷聲道：“例行查驗，得罪了。”罷那雙粗糙的大手便朝莫筱雨的耳側伸來。
莫筱雨隻是象征性地略略向後一躲，讓那兵士很是輕鬆地抓住了她的麵紗，莫筱雨勾唇一笑，裝作害怕的樣子向後猛退了一步，麵紗便就這樣被那兵士生生扯下。
莫筱雨的容貌隨著麵紗的遮擋消失露了出來，士兵驚訝地盯著麵前的那張臉，一瞬之後便沒憋住，噗的一聲大笑起來，直笑得不出一個字來。
士兵的神色引來了多人紛紛朝這邊側目，可此時莫筱雨已搶過他手上的麵紗將它戴好，除了士兵一人之外，眾人隻得好奇地打量著她，在一旁低低地竊竊私語。
莫筱雨看著麵前早已站不起身的士兵，輕輕地笑了一聲，隨即盯著他道：“敢問軍爺，女可以走了嗎？”
那兵士半晌擠不出一個字來，隻得朝莫筱雨揮了揮手算是放行，莫筱雨得了答複便跑過城門，蘇溟在城牆下已等了良久，莫筱雨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我們走吧。”
蘇溟忍不住又笑了一會兒，半晌才直起身子，見莫筱雨已經賭氣走遠了，趕忙疾步跑過去追上了她：“你走這麽快做甚，等會兒我啊。”
莫筱雨都未抬頭看他，隻聽到她低低的聲音響起，語氣中滿是抱怨之意：“你不是在笑嗎，見你忙得緊，便不打擾你了。”
“你生氣了？”蘇溟快速上前幾步擋住了莫筱雨的去路，微微蹲下身子，將臉俯下對著莫筱雨的臉，直直地望著她的眼睛。
莫筱雨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隨即徑直繞過他輕聲道：“明知故問。”
蘇溟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勾唇一笑，隨即直起身子轉身追上了莫筱雨，兩人就這般一路無言地並排走著。
蘇溟見識到了剛剛莫筱雨的做法，此時更是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即刻放下心來，心情愉悅地跟在她後麵，隻要用此法過關，怕是能一路順風地到達京城，除了京城的關口會難一些，其他倒都還好，畢竟這隻是翽煜公主的一次任性的玩鬧，剛開始還好，兵士怕也不會查得太嚴。
莫筱雨倒是不擔心此事，拉著蘇溟在城中閑逛起來，走走停停倒也閑適，稍晚的時候，兩人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住下，養精蓄銳一晚，第二日繼續趕路。
過了半月有餘，二人總算是到了京城的城門之下，來來往往的馬車絡繹不絕，車上之人都是非富即貴，莫筱雨和蘇溟在車水馬龍之間穿梭，很快便擠到了城門口。
蘇溟照例先行，通過城門，而莫筱雨留下排在了長長的隊尾，不時地朝前方張望，儼然一個焦急等待過關的女子模樣。
待兵士終於查到她時，她照例將自己“修飾”過的容貌展現給他，這兵士見此厭惡地皺了皺眉，臉上不似之前的人，或強忍著笑意，或開懷大笑，而這京城的兵士果真不同。
莫筱雨將麵紗戴好，看著麵前的人，那拳然地揮了揮手，就這樣放行了。莫筱雨簡直不敢相信京城的關卡如此好過，她回身觀察了一陣，發現那幾個兵士有時甚至連頭都不抬，便讓人進去了。
莫筱雨疑惑地看了看蘇溟，蘇溟也回身看著城門口這一幕，猜測道：“大概是深深覺得你不會來京城自投羅網，所以查得很鬆吧，這情況怕是咱們出城的時候不好出啊。”
莫筱雨聞言看向一旁出城的隊伍，果然排得長長的，隊伍的前進也很是緩慢，這一對比便知這京城進來容易出去難。
莫筱雨歎了口氣，深覺自己出城之時怕是要廢好一番功夫，正這般思慮著，頭頂突然一重，一隻大手在莫筱雨的頭頂輕撫了一下，蘇溟溫柔的聲音傳來，帶著令人安心的感覺：“無妨，既然來了京城，也要順路查一查翽煜公主為何要尋你，若是能解決此事最好，若是不能，你還有我。”
“嗯。”蘇溟的手和話語都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仿佛隻要他在身邊，一切自然能迎刃而解，讓莫筱雨不自覺地點零頭。
繁華的街道如記憶中的樣子重合，雖然還是有些不同，但還是讓莫筱雨的眼中生出一絲懷念和傷感來。
她輕輕地拽了拽蘇溟的衣角，聲言道：“蘇溟，我想回家。”
“好。”蘇溟淡淡地應了一聲，轉而伸手將莫筱雨抓在他衣袖上的手攥在了手心裏，讓莫筱雨心中頓時一暖，隨即緊緊地回握住，惹得蘇溟將頭撇向一邊，耳根一陣血紅，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隨即臉上勾起了一抹笑意。
蘇溟拉著莫筱雨一路朝將軍府舊址而去，街道兩旁的景致越來越熟悉，上一次來的時候是個黑夜，她一心隻想快點見到哥哥，並未留意身旁的景色，也因著黑夜濃鬱，這些景致都看得不甚清楚。
很快兩人便站到了府門之下，門兩旁守著兩個家丁，正疑惑地盯著他們，手中的棍子躍躍欲試，似乎隻要莫筱雨他們上前一步，這兩人便會將他們狼狽不堪地打走。
莫筱雨不想與這家有任何交集和衝突，看了大門一眼便拽著蘇溟找到了上一次她翻牆而過的位置，俯身貼著牆聽著裏麵的動靜，待到無人之時突然衝出躍上牆頭，翻進了府鄭
莫筱雨幾乎是輕車熟路地帶著蘇溟在院子裏七拐八彎的繞著，兩人不時躲避一下路過的家丁和丫鬟，除此之外倒也還算順利。
到達常桉的院子時，莫筱雨的心髒砰砰直跳，激動又緊張地繞著院牆轉了一圈，隨即帶著蘇溟翻進了後院。
後院無人，蘇溟這才得空悄聲調笑著了一句：“你倒是熟門熟路……”隨即突然發覺不妥，趕忙捂著了自己的嘴，迎著莫筱雨的視線淡淡地低聲道：“對不起。”
莫筱雨臉上看不出慍色，似是不怎麽在意地道：“無妨……這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每條路自然爛熟於心，況且我來過一次，知道了二哥住在哪裏。”
“就是此處嗎？”蘇溟好奇地問道。
莫筱雨點零頭，蹲在牆根處朝前院張望，見院內無人，便心地招呼蘇溟從屋子背後的窗子翻進去，蘇溟跟在她後麵，思緒還停留在常桉住在此處的驚訝之中，冷不丁頸間一涼，一陣酥麻從脖頸處一直延伸到腦後。
蘇溟看著抵在自己脖頸的利劍吞了吞口水，隨即緩緩抬頭沿著執劍的手臂向上，朝那饒臉看去，那張與莫筱雨略有相似的臉正滿臉狠意地瞪著他，餘光搜尋著莫筱雨的身影，卻在那人一旁的地上看到了她。
莫筱雨用手肘支著身子，半坐起來，看那姿勢顯然是猝不及防被推開的。
麵前的人沉聲開口，神情嚴肅，幾乎欲要吃掉蘇溟一般：“你是何人？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