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首身相離曾為誰
劊子手看著滿地的血腥,麵無表情地提著滴著血滴的刀走下了高台,他一走下去便有幾個男子上來將明柏淵倒在地上首身相離的屍體拖了下去。
溯流看著那鮮紅色的拖拽痕跡眸中漸漸浮現出一絲世事難料的滄桑,就這般默默地站在原地看著地上刺目的猩紅,周圍的官員百姓逐漸散去,最終圍在這高台周圍的便隻剩他一人。
本就熱鬧的菜市口恢複了以往的喧嘩,叫賣聲不絕於耳,路過高台的百姓沒有一人在此停留,皆是事不關己地漠然走開,溯流心中感慨良多,明柏淵從研毒的第一起,是否曾想過自己會是這種結局?
待街上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便有幾個身穿粗布麻衣的婦女提著盛滿水的木桶匆匆朝高台跑來,她們身材粗壯,身上的衣衫早已洗得發白,但能看出她們的褲腳衣角都有不同程度的髒汙,一雙粗糙的手顯得堅實有力,顯然是常年幹粗活的手。
女人們腳步匆匆地走上高台,將木桶中的清水朝著台麵上的那灘猩紅的地方傾倒而出,瞬間將地上的紅色暈染開來,血色的絲狀物隨著水流漫延開去,漸漸將清水流經之處皆染成了紅色,變成了大片的淺紅。
她們聚集在紅色最深的地方,手中攥著抹布,或蹲或跪下身奮力擦拭著那片血漬,水流隨著她們的動作漫延開來,漸漸地漫過了高台的邊沿,順著高台的一側漫到霖上,混著淡淡的血水融入了泥土之鄭
溯流靜靜地看著明柏淵留下最後的痕跡慢慢地被抹去,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滿含憐憫,但卻沒有絲毫同情,這是明柏淵應得的懲罰,溯流再次抬頭朝那片越來越淡的猩紅瞥了一眼,隨即轉身決然離去,融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鄭
內宮書房內,劉晠珗正端坐在擺於書房正中的雕花太師椅上,埋頭於堆積如山的奏疏之間,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手中的筆一刻不停地顫動著,不時朝宮人詢問時辰。
溯流來到書房門前,守在門口的宮人見他畢恭畢敬地行禮,徑直將麵前的門打開,先行邁進了門檻,躬身在裏麵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溯流心下滿是疑惑,猶猶豫豫地抬腳邁進了門內,雙腳剛一落地,那宮人便走到他身前引著他朝屋內走去,待到他步入房內,那宮人才上前恭敬地朝著桌前道:“陛下,唐副將到了。”
“嗯,辛苦你了,你們且退下吧。”劉晠珗從萬卷書頁中匆匆抬了一下頭,隨即又匆忙埋頭於奏疏之間,很是敷衍地應了一聲,顫動的筆杆始終不停,良久才騰出另一隻手,抬臂朝宮人揮了揮,示意他退下。
宮人領命轉身,帶著屋內一眾宮女宮人撤出了書房,離開之時還不忘將房門掩緊,他站在門外遣散了一眾熱,隻餘自己一人獨守在了門外。
劉晠珗聽到屋外的聲音漸漸了,才直起身子停筆,將筆輕輕地放在筆架上,抬頭看著溯流,語氣如平常一樣威嚴:“如今明府一案已告一段落,唐副將且回去邰奚任職吧……至於雲爍那子,朕想著還是要讓他親自來明前去辛迦一事,若是他能夠服朕,朕倒是也可以準了這樁事,若非如此,那朕便要他同副將你一起回邰奚去。”
溯流連忙跪地替蘇溟解釋:“陛下,將軍最近染了風寒,這兩日才有好轉,相必擇日便能回京麵見陛下。”
“無妨,朕叫你來並非是要催促他的,隻是叫你來商議一下,既然明柏淵已問斬伏法,那麽卓庸一行餘黨如何處置。”劉晠珗起身緩步上前將溯流扶起,連帶著聲音也放緩了幾分,少了幾分威嚴之色。
溯流被虛扶起身,站在劉晠珗麵前恭敬地行禮,謙遜道:“陛下英明神武,心中自有決斷,溯流不敢妄言。”
“嘖,”劉晠珗很是厭煩地咂了一下嘴,轉身走回桌案後麵坐下,隱隱微怒道,“朕問你可不是要聽你這種答案的,讓你你便,朕會考慮的。”
“那……溯流先謝過陛下信任……”溯流一禮行畢,正色言道,“屬下以為,卓庸一行人確實罪不可赦,理應同明柏淵一同問斬,但卓庸本是辛迦人,此事還要多做交涉,再者明家製毒的大量原料都源於辛迦,屬下以為還是先將此時徹查到底之後再對這些餘黨論罪。”
“是因為那忘憂之毒?”劉晠珗本在屋中踱步,聽到溯流此言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向他,眼中的光如獵鷹一般犀利,那視線仿佛一瞬之間便要將溯流穿透。
溯流自知瞞不過劉晠珗,便也不加掩飾,大方承認道:“陛下聖明,正是如此。”
劉晠珗聞言仰頭哈哈大笑,溯流一動未動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動分毫,隻等劉晠珗笑完,才抬頭看了看他。劉晠珗滿臉笑意未褪,悠閑地踱步到溯流身旁,抬手很是和藹地拍了拍溯流的肩膀,似乎很是滿意地道:“不錯不錯,就衝你這一句,朕也願意準雲爍那子徹查到底。”
“那陛下為什麽……”
“因為雲爍去了那麽久,如今這案子結了,他竟然還不回來了,朕前兩日剛接到雲愛卿的請安折子,言語之間皆是跟朕抱怨兒子不歸家,暗示朕快快將他召回京,這雲傾杉也是年過半百,自然是希望子女伴在身側,這點願望朕不能不滿足吧?”
劉晠珗出口打斷了溯流的問話,直接解釋起了這件事,而良久之後他才明白,這段話的最終目的不過是要蘇溟必須回京一趟而已。
果然,劉晠珗隻是頓了頓,隨即開口繼續道:“所以,此事不論是誰來替他明,他都必須親自回來,這也是為了安撫信遠侯府的人,你若是還要回泯州見雲爍,那便將朕的原話帶到,不過朕也不強求你,你大可直接回邰奚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