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懼色盈眸映鬼顏
蘇熠暗自勾唇一笑,上前打開了門上的銅鎖,轉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那便請姑娘進去吧,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家兄的房間前幾日剛剛收拾過,本是要給溯流住的。”
“那我還要謝謝溯流了,若不是他要來,我豈不是還要自己大半夜地打掃。”嶽之秋踏進房間打量著屋內的陳設,走到桌邊時突然頓住腳步停下,伸出食指輕輕地抹了一把桌麵,放到眼前細看,果然沒有半絲灰塵,便回身朝蘇熠一笑。
蘇熠也歪頭笑了笑,舉步退了出去道:“那姑娘早些休息,蘇熠先告辭了。”罷將門板合上,屋內的景象漸漸被遮蓋,最終從門板的縫隙中看到的,是嶽之秋如曜石般烏黑晶亮的眼睛。
翌日一早,空剛剛擦亮,穿戴一身平常衣裙的嶽之秋便坐到了茶肆的角落裏,不時朝通往後院的門張望,似乎在等著蘇熠,可她足足坐在原地等了半個時辰依舊沒有等到他,她不禁歎了口氣,起身欲走,卻在門邊猛地頓住了腳步。
她站在原地思慮良久,最終從包裹裏的箭簍中抽出一支箭握在手中,疾步走到自己剛剛坐過的桌前,砰的一聲,箭尖狠狠地沒入了桌麵,嶽之秋滿意地拍了拍手,手指輕輕地撥了一下箭尾,箭羽微顫,她得意地勾了勾唇:“左右等你你不起,這個便當做我同你辭別了。”
罷她轉身再次走到門邊,推開門板邁了出去,街上的路人三三兩兩,顯然是一副繁華前夕的冷清景象,她向後伸手將門關好,加入了這些人之中,朝著不遠處的城門走去。
“排好排好!一個一個地進!”泯州守城士兵的聲音從很遠的位置便能清晰地聽到,嶽之秋前往城門的腳步一頓,不禁猶豫著減緩了步速,朝遠處不斷張望著。
城門口滯留的人因著時辰還早不算很多,嶽之秋很容易就看到了幾個士兵在拿著一張畫,朝著來往的人群做著比對,她心謹慎地保持著鎮定的神色,若無其事地排在了隊尾。
很快便有一名士兵走到她跟前,視線從她臉上略過,猛地斂眉不耐煩地吼道:“嘖,勞煩把麵紗摘下來。”
嶽之秋對他的態度很是不滿,聽聞要將麵紗摘掉更是從心底泛起了一絲厭惡,瞪著士兵的眼神也忍不住透出了幾分怒意,那士兵一見更是怒氣衝衝地咬牙大吼:“姑娘要是不配合,就休怪在下無禮了!”罷那雙粗糙的大手便朝嶽之秋的耳側伸來。
嶽之秋見那手離自己越來越近,眸光一凜,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但她很快便將這鋒芒畢露的眼神掩飾了起來,電光雷鳴之間一把擒住了士兵的手,死死地捏著他的手腕,直捏得他連連呼痛叫喊,嶽之秋才將他的手一把甩開。
“不必勞煩軍爺動手,女子摘下便是。”這一句本應是女子軟糯的委曲求全,竟被嶽之秋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出,伴著眸中不時掩沒不住的森寒,讓麵前士兵臉上的憤怒漸漸轉化成了懼色。
這一絲懼色在嶽之秋緩緩摘下麵紗,將遮蓋的半張臉頰露出之時,突然猛地加深了,士兵震驚地盯著麵前的那張臉,恐懼之色盡顯無遺,嶽之秋抬頭望著他的眼睛,那雙瞪得極大的眼瞳中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一片烏黑之中,女子的容貌若隱若現,看不真切,卻也能感受到那一絲怪異,那絲怪異的源頭便是那明顯凹凸不平的輪廓。
士兵的神色引來了多人紛紛朝這邊側目,可此時嶽之秋早已將麵紗戴好,除了士兵一人之外,眾人隻得好奇地打量著嶽之秋,在一旁低低地竊竊私語。
嶽之秋看著麵前早已被嚇得呆住的士兵,輕輕地苦笑一聲,隨即上前一步靠近他,引得那士兵連連後退,嶽之秋見此便定住了腳步,冷冷地瞪著他道:“敢問軍爺,女可以走了嗎?”
“可以!可以可以!快走!”士兵下意識地朝嶽之秋厭惡地揮了揮手,隨著他驅趕的動作,手中的畫像被風展開,嶽之秋故意地放緩後湍腳步,仔細地盯著那副畫辨認,而當又一陣微風吹起之時,畫紙漸漸飄起,有些褶皺的薄紙上赫然畫著一位麵容清冷的女子,旁邊的一行字依稀可辨“莫筱雨”三字。
嶽之秋來不及細想其中原委,迅速轉身拔腿就朝著城外的方向跑,她不知莫筱雨何時會因何事通過何處的關口,但至少在此之前,她隻要還待在那個村子裏便不會有事。
嶽之秋一口氣跑到暖生閣的後巷,極其熟練地躍上了二樓的窗跳進了屋內,徑直朝裏間跑去,裏間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從紗幔之後繞出來,略顯擔憂地看著嶽之秋焦急嚴肅的神色,柔聲道:“何事如此驚慌,可是昨晚之事出了岔子?”
“不是,落花你且聽我,這幾日我不在,會有我鴻岱門人暗中護你,若是那老鴇為難你,你不必顧忌,反擊回去便是,但可能要害你呆在這屋子裏幾日了,我有要事去尋莫筱雨。”罷嶽之秋從包裹中翻找出自己的彎刀遞到落花手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保重。”
嶽之秋完背上包裹轉身便欲走,衣袖一緊,突然被人大力拉住,回身看去,是落花堆滿擔憂的臉:“到底出了何事?莫姑娘怎麽了?”
嶽之秋朝她安慰一笑,微微側身將她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拽下,強裝鎮定地笑了笑:“不必擔心,她無事,我隻是有事找她商談。”話音一落,嶽之秋的身影在落花眼前一閃,隻見紗幔微動,隨即便隻剩下窗扇輕輕地擺動,一下下撞擊著窗框,發出噠噠的聲響。
而此時的嶽之秋已然駕馬遠離了城鎮,身處一片荒無人煙的曠野之中,她不停地趕著身下的馬,目光盯著前方,所及之處,是曠野盡頭茂林覆蓋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