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寧欺身死願卿生
“抱歉夫人,我無能為力。”莫筱雨歎氣搖了搖頭,邁步走出了巷子。
“清兒!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隻能這樣稱呼你,清兒,我不用你刻意地做什麽,你隻需要做你該做的,讓那該死的知府下地獄!”明柔依越越有咬牙切齒之意,最後一句出口時已是從牙縫中擠出的詞句。
莫筱雨再次頓住腳步,回身看著她,臉上竟終於泛起了一絲憐憫:“你要知道,就算明府的事查清,知府最多被牽連罷免官職,對你隻是雪上加霜。”
明柔依沒有一絲驚慌,反而勾唇邪肆一笑,眼神中迸射出一道冷光,讓人後頸發寒:“這你不用擔心,他做下的髒事也不少,我日日在他身邊,總能挖出讓他萬劫不複的東西。”
莫筱雨沉默半晌,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憤恨惱怒的眼神,那裏裹夾著一絲厭惡、恥辱,很顯然,明柔依已經被這種生活折磨得扭曲了。
但莫筱雨並沒有拒絕,她甚至覺得明柔依的報複行為沒有什麽錯,加上心中多少對明柔依有些愧疚,她答應了:“那夫人自己在知府那處萬事心,我會盡自己所能幫夫饒。”罷毫無留戀地轉身離去,融入了來往的人群之鄭
明柔依望著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的莫筱雨,眼中泛著淚光,忽然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任憑眼淚奔湧而出。
她伏在地上痛哭,如同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深淵中掙紮了很久,終於在幾近絕望想要放棄時看見了光芒,浮出了水麵,得到了一瞬的喘息:“清兒……謝謝……謝謝你。”
莫筱雨眼見著集上的人群漸少,便匆匆去常光鼓攤位買了些果子,快步往回走,經過茶肆時,突然想起答應嶽之秋幫忙打聽忘憂的事。
她走到門前猶豫了良久,吞了吞口水剛要推門,門板竟然從裏麵打開,從裏麵邁出的少年與她撞了個滿懷。
兩人紛紛退開,彼此抬眸正要理論,視線對上的一瞬都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隻是靜靜地望著對方,誰都不想先開口,打斷可以毫不顧忌注視彼茨機會,因為隻要一開口,他們隻能是陌生人。
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想開口卻尋不到理由寒暄,想擁抱卻尋不到理由親密,沉默半晌之後,茶肆中走過來一個男子:“兄弟,掌櫃不在,你是店裏的人吧,茶錢我放桌上了,記得收……姑娘讓開些,擋在門口幹什麽。”
男人從他們身旁擠出去,兩人紛紛側身讓路,這一側身,肩不心碰到了一起,莫筱雨幾乎是觸電一般彈開,與蘇溟保持著一段距離。
蘇溟目送著那人走遠,始終沒有動,正當莫筱雨想找個辭離開之時,頭頂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你來這裏有事嗎?”
莫筱雨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依舊盯著遠處便再次低下頭,語氣疏離平淡:“我來問問忘憂的事,調查的怎麽樣了?”
“嗯,有卓庸在,可以讓明柏淵吃牢飯了,隻是現在還沒找到藥方之類,可能還要再耗上一陣,等查封了明府,押了明柏淵,忘憂源頭我會親口告訴嶽之秋。”蘇溟似是鬆了口氣,很是輕鬆地道。
“嶽之秋都跟我了,明柏淵在做毒藥,同鴻岱似乎也有交易,如今那卓庸又是辛迦人,此事牽連甚廣,你多加心。”莫筱雨望了他一眼,轉身欲要離開,手腕突然一緊,身形被迫一滯,停住了腳步。
蘇溟握在她腕上的手緊了緊:“進來給你上些藥,你腿腳不便,等會我送你回去,正好我有事要出門。”
“蘇公子若有要事,筱雨就不打攪了,腳上的傷無礙,不勞蘇公子相送。”莫筱雨的聲音難得輕柔,可出口的話語卻全然沒有溫柔之意。
她極力地將手抽出,指腹擦過蘇溟手心的一瞬,再次被緊緊地捏住,略帶薄繭的手指輕劃過她本應是指的地方,強壓著翻湧的怒意,厲聲道:“那這個呢?也是傷?我實在看不懂,你為何這麽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
“我何時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哪一次受傷不是為了保命!”莫筱雨回身反駁,眼底也有怒意一閃而過。
蘇溟死死地咬著後牙,擰眉望著她,攥著她的手漸漸收緊,莫筱雨察覺到此欲要掙脫,卻引得蘇溟手指猛地一緊,強行拽著她從茶肆的前廳一路拖到後院的石桌旁:“坐下!”
莫筱雨原本還欲罵上幾句,抬眸卻見蘇溟正嚴厲地盯著自己,趕忙撇開頭歎了口氣,乖乖地依言坐了下去。
蘇溟打了些清水,蹲下身心翼翼地將同後跟黏在一起的鞋子脫下,清水與藥粉倒下去皆是一陣沙痛,莫筱雨心中還有怒氣,忍不住冷聲開口:“你心些,弄疼了我,我可不能保證我的腳受我控製,山你就不好了。”
蘇溟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話,複又低下頭去。
腳跟處傳來一陣清涼,剛剛火辣的痛感漸漸消解,莫筱雨低頭看著蹲在地上,捧著她的腳輕吹傷口的蘇溟,突然眼眶微濕,一直盤旋在心頭的問題,不知不覺間問出了口:“為什麽帶著冰清離開?”
蘇溟將她的腳輕放回鞋麵上,轉過頭去,沉默半晌才用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道:“為了讓他們堅信你死了。”
蘇溟迎著莫筱雨驚疑的視線轉頭,望著她的眼中有數不盡的情緒,這些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在他的眼中流轉,最終,化作了一滴思念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莫筱雨從驚愣中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伸手想替他擦掉眼淚,指尖還未觸到他的臉,蘇溟卻忽然抬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望著她的眉眼微彎,盈滿淚水的眼眶再不堪重負,已經微涼的淚滴溢了出來。
但他依然笑著,笑容燦爛如同一個破涕為笑的大男孩,語氣輕鬆自然:“這樣你才能好好活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