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何人信使何人遞
距離莫筱雨歸家已有月餘，這幾日難得清閑，莫筱雨身上的傷也好得很快，右手拆線之後倒也能做些簡單的活計。昨夜剛剛下了雨，清晨時潮氣還沒有散去，空氣都是濕漉漉的，這樣的氣讓人多少有些不舒服。
莫筱雨蹲在院子裏拿著刀仔細地削著一段榆樹的樹叉，路過簇歇腳的麻雀好奇地啄著地上的木屑，啄著啄著便跳到了莫筱雨麵前。
它見莫筱雨沒動便放下警惕，大搖大擺地繞著她蹦蹦跳跳，不時啄著很久前不心撒在地上的米。
四周除了鳥叫和削木頭的聲音外，寂靜無聲。在這片寧靜之中，不知為何，麻雀像是突然受了驚，撲棱著翅膀飛遠了。
莫筱雨削木頭的手猛地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便若無其事地繼續著手裏的活計，不斷地重複著一個動作，手中的彈弓架已初見雛形。
風聲穿過四周的樹葉，卷起了莫筱雨額前的碎發，樹葉附和著風聲嘩嘩作響。
枝葉間似有光芒一閃而過，樹葉卻沒有絲毫異動，而莫筱雨視線所及之處，多了一雙黑色的靴子，而靴子的主人卻在輕微地顫著身子，有些驚愣地低頭看著她。
那人手中的長劍直直地插在了榆樹叉中，隻有劍尖的部分穿過了木枝，而再看那人本身，臉上一道新添的傷口正向下淌著血，一縷鬢角的碎發規整地落在了肩上。
他幹笑了兩聲，努力地將劍拔了出來，收回了劍鞘，很是恭敬地賠禮：“是蘇某莽撞了，姑娘勿怪。”
莫筱雨站起身拍了怕身上不存在的塵土，看都未看那人一眼，便轉身向一旁的藏走，隨即有些慵懶的聲音飄來：“閣下的動靜太大了，也不怕擾了他人清夢。”
那人被噎得不出話來，自己全程沒有發出一絲動靜，竟被一個女子成動靜太大，強壓著心中的不滿，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莫姑娘，我是代人送信給你的。”
莫筱雨頓住腳步，抬手端詳著手中被破壞的彈弓架，撇了撇嘴。
“你，”莫筱雨將彈弓向後一拋，“賠。”
那人條件反射地接住了木枝，拿在手裏左右端詳了一陣：“莫姑娘，這彈弓不急，你不妨先看看信的內容。”
莫筱雨沒有理會，繼續朝前走去，奈何那人卻窮追不舍，她隻好不耐煩地隨口問了一句：“誰的？”
“家兄蘇……蘇溟。”本來答得好好的，可莫筱雨聽見“蘇”字便猛地一回頭，眼神中看不出情緒，卻讓他莫名其妙地心虛起來，聲音也消了下去。
莫筱雨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是語氣漸冷：“什麽事？”
那人顯然有些為難：“這……給姑娘的信蘇某不能擅自拆閱，家兄也沒交代是何事，隻是非常緊急，似乎與鴻岱門少主有關。”
莫筱雨沒再回答，直接轉身上前奪了他手中的信，直接從一側撕開了信封，匆忙打開後裏麵卻是女子的筆跡：
令妹有難，速來暖生閣。——落花。
莫筱雨匆匆掃了一眼便已顧不了其他，趕忙將信件胡亂地塞到了懷裏，朝著院子後麵的馬棚跑去。
身後的蘇熠見她神色不對，一路跟在她身後，可剛剛拐過轉角，麵前的棚屋突然塵土飛揚，黃色的飛沙逐漸吞噬了棚中的景物，蘇熠有些擔憂，試探著朝煙塵中大喊：“莫姑娘！你還好嗎？”
沙土中沒有聽到女子的回應，但是卻清楚地聽到了馬的嘶鳴，他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一雙銀蹄從黃沙中破出，眼看著就要將他踏在腳下，他忍不住禁閉雙眼，領間猛然一緊，腳下突然失重，緊接著便是很規律的顛簸。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幾乎要把他嚇暈過去，向後疾馳的地麵和麵前不斷交替的馬蹄，再加上那馬的脊梁好巧不巧地硌著他的肚子……
他忍住自己想要狂吐一場的念頭，努力地在顛簸的馬背上完整地出一句話：“筱雨……姐姐……這樣……難受……”
莫筱雨冷哼一聲：“難受好啊，你無緣無故攻擊我，我還沒找你算賬，讓馬這樣顛你一路倒也解氣。”
蘇熠死死地抓著馬鞍的布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筱雨……姐姐……我可以……解釋！”
莫筱雨看了看趴在馬背上話都不利落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心軟地把韁繩一勒，將馬停了下來：“要換姿勢趕緊換，我隻給你三個數的時間，三！”
少年聞聲迅速滑下馬背，剛要再次跨上去就看到莫筱雨冷冰冰的眼神正望著他，緩緩地從嘴裏拖出一個字：“二！”
蘇熠被嚇得縮回了扶在馬背上的手，跑兩步繞到了馬尾後麵，手上一稱，躍上了馬背。
此時莫筱雨剛剛喊出“一”，少年還未來得及慶幸，莫筱雨已揚起馬鞭抽了下去，他差點一個不穩摔下馬去，還好慌亂之中抓住了莫筱雨的衣服，這才穩住身形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便是從手心一直傳遍全身的寒意，使得他一陣瑟縮之後訕訕地收回了手，可一鬆手便覺自己要被甩下去，趕忙又比上一次更緊地抓了回來。
莫筱雨無奈地歎了口氣，聲音伴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傳到了少年的耳朵裏：“你且抓緊我吧。”
“哦，”蘇熠乖乖地拽緊了莫筱雨身後的衣衫，抿了抿嘴便開始解釋，“前幾日我到泯州尋我三哥，他卻突然交給我一封信讓我務必送到你手汁…”
“我對你為何來送信不感興趣，你為何要拿劍刺我。”莫筱雨沒好氣地打斷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翻白眼的場景。
蘇熠想了想繼續道：“我從他那裏知道了你的一些事，包括你的住處和武……”
莫筱雨突然明白過來：“所以你是來和我比武的？”
蘇熠聲音微弱地答了一句：“是……”
莫筱雨突然笑出了聲，漸漸覺得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和嶽之秋有些相似。
蘇熠見她一笑有些不知所措，緊張地問：“筱雨姐姐在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