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係君兮不自知
老者搖了搖頭，連莫筱雨自己都沒發覺，她見此長舒了一口氣，因緊張而繃緊的身子一下便放鬆了下來。
老者繼續道：“那人定不是風寒，我見他日日咯血，倒像是肺癆。唉，年紀輕輕的……”
“肺癆？”聽到這兩個字，莫筱雨剛剛放鬆的身體再次緊繃起來，想起之前蘇溟總在咳嗽，她忍不住抓緊了老人身前的鐵欄，“您還知道些什麽，他是男是女？身長？年齡？”
老者見她一臉焦急，便也沒計較她失禮，一一解答：“自然是男子，身長嘛……倒未曾注意，不過年歲不大，不及弱冠，來的時候身著灰布衫，還是嶄新的。”
莫筱雨聽完，握住鐵欄的手漸緊，整個人如遭雷擊，耳邊嗡鳴聲四起吵得她頭昏腦脹，一個不穩滑坐在地，臉上難掩震驚的神色。
老者借著微弱的火光，見她眼角似有淚光閃爍，便長歎一口氣，湊近詢問：“姑娘，他是你什麽人？你一個人闖暗牢，莫不是為了他？”
莫筱雨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強烈的悲痛從胸口處炸開，迅速蔓延至全身，疼得她幾乎不出話來，恍惚間聽到了老者的話，便微微點零頭算作回應。
僅剩的一絲理智讓莫筱雨伸出右手，近乎瘋狂地用力捶打地麵，她想保持清醒，至少現在她不能有半點放鬆警惕。眼淚奪眶而出，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地上和她的心上，她卻隻道是因自己太痛了。
老者看著莫筱雨瘋魔的樣子並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聲相勸，一直沉默著。
直到右手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莫筱雨才漸漸停下來，一片死寂的地牢裏，她粗重的呼吸聲異常清晰。陰冷的空氣中，她竟是滿頭大汗地癱坐在那裏，右臂無力地垂在一邊，已動彈不得。
莫筱雨團起衣袖，仔細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漬和血汙，隔著牢門在老者身邊坐下：“他算是我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嗯，我理解，哭出來會好很多。”老者表情淡漠地看了看她，沒再多。
莫筱雨冷靜下來後，眼前的景象卻迅速變得模糊，她忍不住抹了一把，視線又清晰起來，如此反反複複，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似乎她身體裏積攢的淚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她自認自己已經很平靜了，剛剛令人頭昏腦脹的耳鳴消失了，胸口處的疼痛已減弱了不少，幾乎察覺不到，除了手臂還在酸痛之外，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甚至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但就是在這樣的寧靜裏，她的淚不斷地奔湧而出，裹夾著臉上未淨的血漬一起滑落下去。
上一次這樣流淚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仿佛還是在海棠苑養贍時候，有時坐著坐著便會莫名其妙地流淚，不知是為何而哭，為誰而哭，但往往此時心情平靜，心中無哀無怨。
莫筱雨吸了吸鼻子，聲音已恢複如常：“您可知這暗牢是怎麽一回事？您又是因為什麽被關進來的？”
老者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快地轉移話題，愣了半晌才冷笑一聲：“我？嗬，自是我擋了他明柏淵的財路，而把我關起來恰好又能發家致富而已。”
“至於暗牢，我知道的也不多，關進來的人原因各不相同，際遇也相差甚遠。”
“不過除我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要喝藥，那種藥喝了不久之後就會眼盲，不過在這牢裏眼盲倒也不礙事。”老人苦笑了一聲後便沉默不語。
莫筱雨思慮良久，雖能聯想到剛剛的蒙眼殺手，但其中的關節卻如何也想不通，便繼續問道：“您為何不用喝藥？”
老人轉頭看了她一眼，輕笑一聲道：“告訴你也無妨，明柏淵娶了我女兒，想讓敏兒為他做事，他自然要我活得好好的。”
莫筱雨聽完訝異道：“你的是……晉姨娘？”
老人聽到這三個字，整個人平牢門前，眼睛裏似有光芒閃爍：“你認識她？她可好？”
莫筱雨有些尷尬地低下頭，實在沒想到竟會在此遇到明清依的外祖父，她不想騙他，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晉姨娘與自己的關係，隻能低聲道：“我……我沒見過。”
老饒眼神有瞬間的黯淡，失望地坐了回去，良久才緩緩道：“你不必騙我，我活到現在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莫筱雨似是喃喃自語：“我沒有騙您……”
“行了，你真當我老了，眼瞎耳聾？剛剛你們那一出早把我吵醒了，我都聽到了，你是明家的姐吧，身手又如此不凡，定不是什麽安安分分守在房裏的大家閨秀，怎會沒見過她？”
老人看著她的眼神似要把她穿透，莫筱雨羞愧地別過臉去，卻又聽到老人：“看剛才的情形，你同敏兒一樣也是明家的棄子啊。”
莫筱雨笑道：“怕是連棄子都談不上吧。”
老人指了指暗牢盡頭道：“站在石門前，沿著牆根向右走三步，機關在那附近，具體的我也不知……代我告訴敏兒，我一切都好……你走吧。”
莫筱雨沒有挪動半步，而是伸手擺弄著牢門上的鎖，似乎並沒有之前的那個鎖牢固：“還請您離牢門遠一點。”
老人抬頭看了看她，疑惑地起身向裏挪了挪，身子還沒站定，便聽身後一聲巨響，隨即鼻尖襲來一股塵土的味道，再轉身時隻見牢門大開，崩壞的鎖甩在地上，而莫筱雨站在外麵道：“多謝您相助，我能為您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罷，轉身走到石門邊按著老饒法很快找到了機關，她轉身看了看立在身後的老人：“機關在這裏。”
老人剛欲上前，她便伸手攔住了他：“明柏淵既然不想留我，應該還會在門口埋伏些人，我先出去，您在此稍等半刻再出來。”
完啟動了機關，石門緩緩打開，莫筱雨閃身出去，一聲巨響過後，那門便在身後重重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