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唯願逢卿夢非夢
莫筱雨強撐著困意睜開眼睛,側過臉來,頭上的重量隨著她的動作消失了。
她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不醒的少年,他緊閉著眼睛,慘白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絲病態的紅暈,額頭上不斷地析出細的汗珠,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莫筱雨聚精會神地盯了他一會兒,突然笑自己,都累到幻聽了嗎?明明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他必然也不可能認識自己,她果然還是不擅長照顧病人啊。
少年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他揪著一個饒衣領憤怒地想要揮拳,卻被站在一旁的兄長製止了。
“你現在很憤怒吧,很想殺了我對吧,我那時的心情跟你一樣,”被揪住衣領的人突然笑了,但很快收斂了笑容,眼中透露出濃烈的恨意,凶狠地瞪著少年,“我不甘心,殺了我弟弟的人,本該以命償命,可侯爺卻要活的……”
他頓了頓,將臉湊近了少年,似是挑釁一般,邪笑道:“所以我隻能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沒想到二公子一來她就自盡了,哈哈哈,我那時就該想到的,他怎麽可能看著她自盡無動於衷呢。”
少年咬著牙,揮拳的胳膊還停在半空,拳頭越攥越緊,指節發白,手臂在哥哥的桎梏之下,使勁地掙紮了幾下,他的兄長卻始終緊緊地鉗製著他,全然不管弟憤怒的眼神。
哥哥拉開了已經失去理智的少年,淡淡地撇了一眼牆邊的人,被揪過的衣領滿是褶皺,顯得他很是狼狽,見此情形哥哥突然冷哼了一聲:“如果你弟弟管好他自己的手,我相信她不會輕易下殺手。”
那人對著哥哥咆哮著:“公子得好輕巧!就憑你弟弟與她不清不楚的關係,自然會幫她話,你可知這一路上她殺了多少人!更何況是你們侯……”
“夠了!若不是你們綁架了她妹妹逼她就範,她會對你們動殺手嗎!到底還是他自己活該!”
少年推開兄長上前,幾乎是咆哮地打斷了他的話,接著室內沉靜了一會兒,又突然開口:“……,我希望你明白,如果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讓你死在我麵前。”
那人諷刺一笑,道:“嗬,……,奉勸一句,別這樣,你們的調包計已經被我知道了,除非你們現在殺了我,不然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
哥哥聞言皺了皺眉,轉頭對少年道:“你剛從邰奚回來就去了泯州,這才剛剛回府,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少年又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站起身欲走,那人卻走近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你猜……你哥哥敢不敢殺我?”
少年聽後摔門便走,那人則笑著將茶一飲而盡。
少年離開了兄長的屋子,畫麵一轉,自己便已坐在一個昏暗的房間,對麵坐著的依然是那人,隻是他頭發散亂,衣衫髒亂,下巴上還生出了許多胡茬,顯得狼狽不堪,如同街上的乞丐。
“你今來,是來殺我的?”那拳淡地道。
“算是吧,不過還是問你幾個問題,好好回答我沒準會給你一個痛快,順便讓你遠在信遠侯府做客的父母安享晚年,”少年冷冷地看著他的臉,心裏還是恨,但是他知道他更恨無能的自己,“吧,外麵那個婆子是你的人?”
那人一聽到父母在信遠侯府,猛地瞪大了雙眼,咬了咬牙轉頭往外看去,見外麵立著的人影,搖了搖頭:“她應是侯爺的人,本打算是讓她在邊境的屋子裏住上幾。”
“一來接應我們,在那裏歇歇腳,二來以她的能力……如若失手,這婆子便是我們的後手。”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背後之人精心策劃的大戲和盤托出,知道她的死訊後,他心裏明白,比起遠在京城的侯爺,現在眼前這個人更能讓他感到害怕。
少年忍著心裏的憤怒道:“你們怎麽確定她們會在那兒停下,她們要是繼續趕路呢?”
“侯爺已經知道她在辛迦突圍時掛彩,與我們周旋不一定占得到便宜,她們逃命時她必定受傷,而她妹妹又是一介弱女子……她們兩個一定走不遠。”高簡咬牙道。
少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你們還真是算好了每一步啊!我總算明白了,從父親把我們派到邰奚遠離京城開始,你們就已經計劃好一切了。”
那人看著他透著鄙夷的笑,突然覺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怒火:“明明是你們家的人辦事不利,讓她逃了,要不然她早就死在辛迦邊境了!何苦要演一場綁架威脅的戲碼來抓她!這樣我弟弟就不會死了!”
“你對弟弟的死耿耿於懷,對自己的死期將至倒是很平靜啊。”少年坐在那裏淡淡地看著幾乎有些瘋狂的他。
“對,因為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看著她去死!現在她死了,我活不活著都無所謂,隻要她死在我前麵!哈哈哈!你們金蟬脫殼的那一套根本就沒有用,她本來就該死!”
“噗!”劍插進肉裏的聲音不大,卻在這昏暗的房間裏異常清晰,那人機械地低頭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呆愣了一會兒便倒了下去,瘋狂的表情永遠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少年順勢將劍抽出收回劍鞘,喃喃道:“真是瘋子。”
轉身離開了房間,將門外的婆子推了進去鎖上了門,對著門邊的壤:“不許放她出來,不許她跟任何人交談,包括你,一日三餐照顧著,裏麵的屍體先不用動,等你在外邊能聞到味道了再收拾。”
“是。”
他走了幾步,眼前的景象便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他有些茫然地在黑暗中行走著,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隱約聽見黑暗中傳來了哭聲,哭聲斷斷續續,似有似無,仿佛離自己很遙遠。
他循著聲音向前跑,漸漸的遠處出現了一點光亮,他就像久困洞穴的人找到出口一般朝著光亮跑去。
光亮漸漸變大變得清晰,最終變成了一點燭光。燭光離得很近,他想伸手去摸,努力試著抬起手才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頭昏昏沉沉的,有點疼,心裏無奈道:這又是什麽夢?
他轉過頭想看看自己的手是怎麽了,卻看到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女孩趴在床邊抽泣著,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放到女孩的頭上,幅度地揉了揉,安慰道:“……煙,別哭啊,我沒事。”
待到做完這些,他便覺得身上累極,頭很沉,眼皮如有千斤之重,眼前的畫麵逐漸模糊,他強撐著想再看女孩幾眼,卻終究沒抵過席卷而來的疲累,閉上了眼睛。
黑暗襲來之前,他曾祈求過,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想要見到那張臉……哪怕是在夢裏……哪怕隻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