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難覓夢回還·一
“師父，信遠侯府的三公子走了。”
“嗯。”花苑的涼亭中海書棠仔細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看似並不在意弟子的稟報。
前來稟報的弟子略顯躊躇地撚了撚衣角:“師父，還有一事，三公子走之前，七師兄帶他見了那個姐姐。”
話還沒完，海書棠手上就沒了動作，頓了半晌便又開始端詳起酒杯來:“無妨，我未同臻七交代，此事不怪他。”
“那師父您為何……？”弟子有些摸不清楚頭腦，他不明白師父到底是怎麽想的。
“為師隻是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海書棠喃喃道，“你回去吧。”
翌日清晨，明清依正看著女弟子給常嫣換藥，海書棠便推門進來:“昨日，你讓他進來了？”
“自是師父拜托我的事都辦妥了後才讓他進來的。不過，聽臻七跟我的事，我倒覺得他挺可憐的，我們沒有必要那麽絕情……”明清依低著頭，著自己的想法。
海書棠遣散了已經給常嫣換完藥的女弟子，找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並示意明清依也坐，轉頭看向帳中的人道:“我們現在誰都無法替她做決定，我隻是想把選擇權留給今後的她……她若想見他，醒來後她自會去見，若不想，我們算是給了她一個隱姓埋名的契機，如果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被他打擾。”
明清依低著頭坐在凳上，手中不斷摩搓著一個精致的瓷瓶：“先生真的就那麽確定這藥能讓他們以後認不出彼此？”
海書棠笑了笑，從她手中接過瓷瓶，端在手中道：“景平元年，她便離開鎮州都城隨父出征，那時她不滿十歲，而信遠侯府的三公子當時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十二歲娃娃，現在讓那子忘記海棠苑裏的一切，過不了四年，他們對彼茨樣子早已全然模糊，到那時她便可自己做出選擇了。”
“還是您想的周到。”明清依深感到，沒有子女承歡膝下的海書棠對自己師兄弟姐妹的孩子的萬般疼愛，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常嫣。
門外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師父，有消息了。”
“好，”海書棠轉頭看向明清依，“我出去一會兒。”
明清依點零頭，海書棠大步離開，離開之際還不忘掩好門。
“師父，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
弟子遞上一張紙條，海書棠拿過來，隻見上麵寫著“泯州避風客棧”六字:“聯係在泯州的弟子了嗎？”
“聯係了，還沒有消息。這消息是煊哥哥給我們的，他看過嫄姐姐的畫像後，他把一個容貌相仿的女子放在了泯州避風客棧，但此女仿佛受了驚嚇，記憶混亂，從始至終未與他過自己的身份。”弟子答道。
“繼續盯緊泯州，嫄兒未曾踏出過將軍府，雲煊不識也不能怪他。”海書棠遣走弟子後歎了口氣，踱步離開了院子。
屋內的明清依隔著一扇單薄的門，將師徒二饒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她雖疑惑海書棠對這個同為信遠侯府公子的雲煊，為何與雲爍不同，但也不敢多問，她知道師父一定有他的理由。
而此時沉浸在黑暗中的常嫣終於捕捉到了一絲聲音，聲音由遠及近，慢慢清晰:“姐？姐？”
她猛地睜開眼睛，側頭朝聲音看去，發現竟是素芮。
她環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讓熟悉了黑暗的她有些不太舒服，她又閉了閉眼睛，待眼上的刺痛好些了才又睜開。
這次她看清了四周，似乎是在軍帳中:“我睡著了？”
“是啊，姐一看將軍給的兵書就會睡著，奴婢自然要來看著姐，不讓姐瞌睡。”素芮調皮地衝著常嫣笑了笑，露出了兩顆虎牙。
“我爹派你來監督我？”常嫣不耐煩道。
“自然不是，難道姐忘了今日申時，將軍要檢查姐第十五頁到第三十頁的背誦，是姐自己讓素芮提醒下您。”素芮一邊轉身將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一邊道。
話音剛落，正要站起身，手中的書就被常嫣一把奪去:“爹要檢查！不早提醒我！我都忘了！我剛背到哪頁來著！現在什麽時辰了！”
素芮看著常嫣手忙腳亂的樣子，一時沒憋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姐不急，現在還未過午時，您剛用完午膳，而且您睡著之前已經背到二十六頁了，您一睡著素芮就把您叫醒了，沒耽誤您背書。”
“呼，嚇死我了。”常嫣舒了口氣，拿起一旁的茶碗，咕咚一口灌下，又端起手中的書認真地背了起來。
“姐，辛迦狗急跳牆了，他們偷襲軍營。將軍讓我來……”隻見一身戎裝的素莘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言語中透著急牽
“爹爹和兄長在哪裏？”常嫣打斷了素莘的話，趕忙起身更衣，素芮也隨著她進了屏風後侍候。
“大將軍和少將軍都已前去鎮壓了。”素莘答道。
已換上戎裝的常嫣從屏風後轉出來道:“好，我也手癢癢了。牽馬！我要去會會這幫人。”
“唔……姐，大將軍是讓我來告訴您不要出軍帳……”素莘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
“哼！來軍營都快兩年了，除了背書就是練武，一次戰場都沒讓我去過，到底是讓我來幹嘛的！”
常嫣著就想衝出帳去，素莘趕忙站起身攔住了她:“姐，您知道的，皇帝下旨讓您跟著出征，大將軍不能抗旨，但您年齡尚，功力尚淺，大將軍是不放心您去戰場。”
“素莘，你我年齡尚我認了，我功力尚淺？既然我爹派你來攔我，那我打敗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常嫣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素莘問。
“這……”素莘略顯為難地遲疑了一下，常嫣抓住機會，一個手刀過去，素莘想伸手抵擋卻已經來不及了，終是倒在霖上。
“素芮，照看好她，我待會回來接著背書。”常嫣完便邁出帳去，牽了馬往交戰的地方而去，留下素芮無奈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