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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仇怨

  刈州東市??桃銷樓


  溫召坐在花姨房中,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房間裏門窗緊閉,窗上還拉起厚重的紗緞簾子,遮住了外頭的一片大好春光,似乎也遮住了遠方不絕於耳的喜樂聲。


  花姨親自捧著一壺新茶,悄聲推門進了房間。她將茶壺放下,但見溫召手中茶杯盈滿的茶水已然涼透,不由歎了口氣,替他換了一盞熱茶。又移步向窗口,將兩扇窗簾一把拉開,明媚的陽光便瞬間傾瀉在這原本陰暗的寬闊房間裏。


  溫召似乎不太適應這突然的明亮,本就皺起的眉頭愈發蹙緊,聲音嘶啞道:“皇帝好大的陣仗,這樂聲吵吵鬧鬧的奏了一個上午,難道他要吵得全刈州百姓不得安生嗎?”


  花姨不由再度輕歎一聲,坐在溫召身邊為自己添了一杯茶,低頭啜飲道:“新皇新婚,萬象更新,刈州百姓哪有不樂的道理?”


  溫召瞥了一眼花姨,低聲嘟囔著:“我就不樂意。”


  “不樂意就不樂意,隻不要給人家看到就好,畢竟新皇要娶的是你的親妹子。”


  溫召聽了這話愈發氣滯。花姨看著他攥緊滾燙茶杯的手已然指節發白,便軟語道:“好容易來姨這兒一回,召兒,再不樂意,也放開些吧。”


  溫召有些愧疚的扭了扭身體,一身鎧甲發出金屬相擊的聲響:“花姨,對不住。”


  “沒事…”花姨但見溫召不再像適才那般氣鬱,忙繼續道,“對了,你之前不是還同我說,宵遙的屍身被盜取了,可有查到賊人是誰?”


  “沒有。”談到這裏,溫召才舒展的眉頭便又微微皺起,似是自惱般的語氣:“就那麽憑空消失了,真是咄咄怪事。”


  “哦…丟了便丟了吧。你原懷疑是前三皇子與四皇子的手筆,不過如今他們已然伏誅,便是有什麽陰謀,也該是不能實現了。”


  “可是不光是那宵遙的屍體,年前蠡府的門童說,那宵遙的親弟弟曾來到府上意欲麵見侯爺和我。可我一早便知會過他們,若是那孩子真的找上門來,隻找個理由打發走便是了。”


  “難道他們接他入府了?”


  “倒也沒有。隻是後來我知曉此事之後,怕他有什麽疑心,便差人往他的老家暗訪過一次。”溫召陽光下的麵容亦是那般的陰沉,“可是回來的人說,宵家老宅已經沒人在住了。”


  “他…不在家裏?”


  “是。”


  “是他回去途中遭遇了什麽意外嗎?”


  “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宵遙那種人的親弟弟,該是不至愚鈍至此。更何況宵遙死後,侯爺仁慈,曾派人往他家送過白銀百兩,這麽多錢,足夠他雇一輛安全快捷的馬車往返刈州了。”


  “所以你認為,他是根本就沒有回家去,是不是?”


  “隻是我的猜想而已。”


  “是啊,隻是猜想而已,一個農家出身的孩子,不必憂心的。”花姨再度飲了口茶,對溫召寬慰道:“許是得了銀錢,奔好地方置辦營生了也未可知呢。”


  “是啊…也未可知。”


  溫召口裏應著,目光卻仍自癡癡怔怔,手中攥著的茶,又一次失去了氤氳的熱氣。


  花姨看在眼裏,哪有不明白的,不由擱下自己的茶盞,握過溫召一隻大手柔聲道:“召兒,姨明白你的心事。隻是如今大局已定,靈兒此刻隻怕已經依禮隨蠡侯往杛欏皇陵去了,你再這般自苦,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自苦?”溫召終於仰頭望向花姨,眼中已經帶著淚花,陽光下顯得格外明顯:“那是宮家的兒子,如今衷國的新皇!花姨,你叫我如何不苦?”


  花姨心疼不已,卻又無可奈何:“你心裏的苦,我自是沒有不知道的。隻是召兒,這也是我們議定的,不是嗎?為了靈兒的幸福,我們不做阻撓,這不是說好了的嗎?”


  “說好的…可我現在好後悔……”


  花姨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的光:“召兒,你要做什麽?”


  溫召淩厲的目光顫抖的愈發厲害,許久,像是泄了氣的一般,他方才長長歎了口氣,黯淡道:“我自是不能做什麽的。”


  花姨放開溫召冰涼的手:“既知無力轉圜,許多事便該放下了。”


  “放下…?花姨,您是認真的嗎?”


  “我自知你執著了十二年,日日夜夜,睡裏夢裏都是這一樁事情。可是召兒,人總要向前看的,不是嗎?靈兒失憶是我們都不願看到的,隻是如今事情已經發生,她已經是新皇的妃嬪,你還苦苦守著自己心中的那份仇恨,又有什麽意義呢?”


  “意義意義,你總說意義!凡事若隻看意義,世間便也不會有那麽多心存執念之人!更何況這份仇恨本不該隻是我自己的,花姨,這更該是你的,也該是她溫靈的,她可是——”


  “——她是什麽?”花姨聲音一沉,語氣已不複適才那般柔和。“靈兒是她自己人生的掌控者。這一輩子她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隻希望今後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自願的,不後悔的。”


  “不後悔,你怎知她不會後悔?”


  “她如今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孩,你又如何料定她一定會後悔?”


  “她…”溫召一拍桌子,一張臉變得通紅,“即便不說她遲早會找回記憶,即便她能一直這般渾渾噩噩下去——那個人可是皇上,是天下至尊的男人!花姨,你是最懂男人的女人,你又怎麽說得出靈兒不會後悔的這種話!”


  花姨似是被溫召這一句話問住。良久,她方才緩緩搖了搖頭,起身走向了窗邊。


  “召兒,我承認,我其實也記得十二年前的事情。事實上,那些事情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之中,我一分一秒都沒有忘記過。而如今對靈兒的縱容,也是出自對她的愧疚。”


  “愧疚?”


  “是啊,召兒,難道你不覺得,靈兒自從失憶之後,她變了很多嗎?”花姨猛的回過頭來,被日光照射過的眸子滿是熾熱的溫度,“這些年她一個人在尾教,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樣子。召兒,我再也不想她變回那樣了。與其讓她滿腹仇恨,我寧願她像現在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花姨!”


  “——這份仇恨,已經折磨了你們兄妹十二年了!”花姨聲淚俱下,“沒有人活該永遠過著那樣的生活。如今靈兒已經放下了,召兒,姨求你,你也一起放下了吧!”


  良久,花姨才在溫召的窺見一絲疲憊的鬆懈。


  “我也很喜歡…現在的靈兒。”


  “…”


  “我可以不再追究,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今後的悲喜,至少都是她不會後悔的。”溫召仰起頭想著那一抹白色的陽光,微微閉起了雙眼,“但是,花姨,我自己,終究是放不下的。”


  花姨看見溫召與自己的淚水同一時間,滴答一聲落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這聲音,就像心裏緊繃許久的一根線,終於放鬆了開來。她緩緩向溫召走去,抱住了他的頭,一老一少兩人就這樣靜默而對,彼此無言,卻已是心照不宣,再無牽念。


  ——


  白曉寒掐著水晴的脖子,站在距離我與薩容丈許的山頂之上。


  “馬上把唐曲奚叫回來。”


  “你說什麽?”


  “她若是與教主透露半分我的事情,我叫這丫頭生不如死!”


  “不要!”我一聽白曉寒又提及水晴,不由從薩容懷中強自撐起身體,“我求你…你不要傷害她,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再把召靈歌帶給我!”


  “什麽……”


  “你知道我說什麽,召靈歌!”


  思緒急轉,我終於想起來這個埋藏在記憶深處許久的詞語。《召靈歌》,那不是當初溫靈去侯府意欲偷盜的東西嗎?


  “聽見了沒有,快回答我!”


  “——好!我答應你…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把水晴還給我……”


  白曉寒嘴角緩緩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連歸螢,原來你這麽在意這個丫頭。”


  他的笑容仿佛魔鬼一般,突然,那笑容猝不及防的凝滯,他的雙手盤上水晴後頸,哢的一聲扭斷了水晴的脖子。


  心髒遽然一陣劇痛,仿佛纏滿的荊條緊緊勒住。白曉寒將水晴的屍體一把推到,轉頭便向山的那頭奔下。


  薩容一聲怒喝拔腿欲追,轉頭缺見我已然倒坐在地,隻好回頭將我扶起。我們二人踉蹌爬到水晴屍體身邊的時候,山的那頭隻剩下一片洇散的水霧而已了。


  我撲通一聲跪在水晴的屍體旁邊,手上適才被玉裳劍刺破的傷口流出點點鮮血,滴在水晴蒼白的,失去溫度的手上。


  “歸螢……”


  我張大著嘴巴,喉嚨卻劇痛無比,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空氣似乎在一點點被抽空,我感受到自己的大腦在逐漸變得缺氧。


  隻剩下一顆心,劇烈的,無助的瘋狂跳動。


  “水晴?”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自己的喉嚨嗚嗚咽咽的發出,然而,仰麵躺在地上的水晴卻並無半點聲息。


  “——水晴!”


  尖叫出聲的那一刻,眼淚終於如決堤一般奔湧而出。我伏在水晴尚存餘溫的身體上劇烈的搖動,絲毫感受不到自己手上的傷口,已經蹭了她藍色衣衫一片的殷紅的鮮血。


  薩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歸螢?”


  “水晴!不要啊水晴,你不能丟下我——”


  “——歸螢你不要動。”


  薩容不由分說,將嚎啕大哭的我從水晴的屍身上拖了起來。不顧我的悲傷與錯愕,她將手搭在了水晴的脖頸上,緩緩移至下巴,臉頰,耳前……


  突然,她不顧我的驚叫,抓住水晴的臉皮,嘩啦一聲,豁地一把扯下。


  我驚得動彈不得——透過樹影斑駁的陽光之下,一張完全陌生的女人麵孔,驚現在被薩容扯下麵皮的頭顱之上。


  “是易容術。”


  我顫抖而疲軟呼出凝在喉間的一口氣,腦中天旋地轉,嗡嗡作響。身體似乎在緩緩恢複著溫度,手上的痛覺變得明顯而劇烈。我再撐不住身體,坐在了春日雨後濕濘潮冷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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