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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濁月的心事

  我驚得不出話來。


  當日不知這信箋是何人所寫,便一直心放在妝奩屜子裏不曾銷毀。我隻當濁月素日嘻嘻哈哈,粗枝大葉,卻又哪裏想得到,她在我身上竟是這般留心。


  “什麽時候發現的?”


  “好多了…奴婢日日伺候姑娘梳妝打扮,您每一個櫃匣裏裝了什麽,自然一清二楚。”濁月聲淚俱下道,“奴婢知道這是別人的字跡,可是…可是奴婢不知道,寫這條子給您的是什麽人,與奴婢朝夕相處的您,又是什麽人?”


  我失神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向我投來被淚水模糊卻又情真蕩漾的目光,心裏無聲的滋長出酸澀的愧疚和心疼。


  在我心中,濁月一直是那麽明媚,那麽快樂,即便身處最危難的境地,我也從未見到她流過一滴眼淚。她似乎生來就是樂觀的,永遠向著陽光的。我如今才懂得,原來見慣了陽光之後的陰雨是那樣的令人心碎,而給她帶來烏雲的,卻恰恰是她心中耿耿所向的太陽。


  “濁月……”


  “奴婢真的想了很久。可是奴婢不明白,奴婢真的想不明白……”濁月的雙手冰涼,卻仍然顫抖著緊緊握住我無力的胳膊。“奴婢不敢去告訴侯爺,奴婢知道,這或許已經不是我一個婢女應該觸碰的真相。可是姑娘,這一個月以來,奴婢日日侍奉在您左右,奴婢對您是十分了解的啊!您善待下人,感恩侯爺,您不是那種會對侯爺謊,對侯府不利的人啊!可是您又總是有這麽多秘密,有這麽多奴婢讀不懂的心事…奴婢真的很困惑,奴婢真的很想找您問個清楚啊!”


  我一把將濁月摟在懷中,輕輕撫慰著她顫抖的身體。


  桂香清幽,那是這個女孩發絲間獨有的氣息。


  晨起掀簾時,午間推拿時,黃昏散步時,睡前籠香時…我竟然不知何時對這個味道有了一種類似依賴的迷戀。這是這一個月以來我孤身在這侯府,象征著我的快樂和希望不曾湮滅的味道。


  然而如今品來,心中卻隻能泛起酸澀淒楚的離別傷感。


  “濁月,有些事情,別你不清楚,我自己又何嚐清楚。”我慘淡道,“我隻知道,我有我的宿命,我有本該屬於我的家園。而在家園之外,你和侯爺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並不能為你們做些什麽,隻有盡量的保留,或者,盡量的不保留。不是不想,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告訴你們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所以,我隻能保留。而不保留的,就是我對你們真實的感情。隻有這樣,我才能慰藉,才能對你們的付出感到那麽一點點心安……”


  “我不懂,我還是不懂…姑娘,我隻想知道,您對我,對侯爺是否真心實意,全無半句謊言?”濁月直起身子,再度用懇求的目光望向我,“這張字條,您是否知道是何人所寫,您又是否打算按著這上麵的話,某一日突然就要離開這裏?”


  “我…我怎麽會離開呢?”我忍痛對濁月謊道,“我剛剛不是過嗎,我在這刈州城,除了侯爺和你連個得上話的人都沒有。這麽好的侯府不住,我又能跑去哪呢?”


  濁月一時微微癡怔,似乎對我的話有些不可置信。


  我努力綻出笑容,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歡喜一些,可信一些。我知道濁月的忠心,然而我更記得那日溫召的囑咐,我不能將我和他的關係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最純真的濁月。而出府一事又事涉溫召,所以即便不忍,也少不得狠下心來,對濁月隱瞞實情。


  “奴婢幼時便被家中姐姐賣入侯府,一直不曾有幸服侍過什麽好主子。姑娘,遇見了您是奴婢此生唯一的幸事。”濁月止了淚水,甜甜揚起嘴角,“除了奴婢的姐姐,世上便是您待奴婢最好。您是奴婢在侯府正經服侍的第一位主子,奴婢多麽希望,您也會是奴婢此生服侍的最後一位,唯一一位!”


  我無語凝噎——再多什麽也隻會是殘忍的謊言。


  我不日便要離開,又如何能對這個真心待我的女孩許下半句力不能及的諾言呢?想到此處,心中愈發酸楚,我再度將濁月攬在懷裏,溫柔的撫著她單薄的背脊。桂花的清香絲絲縷縷沁入心脾,我意識到,往後餘生,自己或許都再不能像此刻這般貪婪而滿足的感受這香氣帶來的安恬了。


  “濁月,你是個好姑娘。答應我,從今起,你要學會保護自己,再也不要讓人傷害了你,欺負了你……”


  如此絮絮安撫濁月半晌,一轉眼發現已是日落時分。


  有香氣隱隱飄來,我和濁月手拉著手走出暖閣,卻見外間廚娘們早已將五顏六色的餃子悉數包好,整整齊齊擺在屜上隻待下鍋。東首的廚房起了灶,蓴菜銀魚湯眼見出鍋,鮮醇的香味縈溢了整個院。


  我一一謝過,吩咐大夥隻留三十個餃子待侯爺晚間回來用,其餘全部煮了送至外苑大營,並叫個機靈的替我向溫將軍傳話問安。


  眾人陸續散了,濁月便在外間燒了炭盆與我一同等待侯爺。然而等了將近兩個時辰,仍未見有人來院裏傳話。我有些焦急,便推門往院門口望去,卻見外頭繁星點點,已然入夜。一個身穿甲胄的府兵突然進來,一路跑,到了我跟前便直直跪了下去。


  “請連姑娘安!”


  “起來吧…”我疑惑道,“是侯爺回府了,前頭派你來傳話的嗎?”


  “回姑娘,卑職是禁衛軍溫將軍的手下,特奉將軍之命前來替將軍謝過姑娘。”那府兵答道,“將軍還讓卑職告訴姑娘,您的心意他明白了。後日他輪值得空,便會來給姑娘回禮。”


  心髒猛地一顫。後日…這麽快嗎?


  不及深思,但見身旁濁月的一臉不解,我隻好緩了神色,略略回了一聲“將軍客氣。”那府兵得令,便再度垂首,起身告辭了。


  “姑娘…那溫將軍怎麽對您這般客氣,”濁月奇道,“不過一頓晚膳,他又能回您什麽——”


  “——侯爺!”


  濁月一驚,順著我的眼睛向院門口望去。果見侯爺步態搖晃,身影一閃進了院門。我們連忙迎了上去,走近了才見侯爺身後還有一名廝扶著他的腰,見了我便苦著臉道:“連姑娘。侯爺今日喝多了酒,的本要送他老人家回頤雲齋,可是——”


  “——回什麽頤雲齋,本侯了幾次,今晚連姑娘設宴…”侯爺腳下一晃,接著仿若無事道,“設宴與我同過立冬,本侯飲了些酒又能怎樣,偏你大驚怪,著實叫人掃興!”


  “侯爺!”我一壁上前扶住侯爺的胳膊往房裏走,一壁轉頭蹙眉向那廝道,“侯爺素日沉穩,今在宮裏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回連姑娘的話,今日宮裏皇上設了立冬宴不假,可是侯爺想著和您有約,進酒極少,一早便向皇上請辭回府了,皇上雖不太樂意,到底也沒有當著滿朝文武的麵什麽重話……”


  “侯爺得罪了皇上…?”我心生愧疚,勉強繼續問道,“可是侯爺不是到底也沒有喝酒嗎?”


  “是啊!在宮裏是沒喝多少,可是侯爺才出了宮,偏生被…被太子殿下攔下了,”那廝一臉為難道,“咱們這位太子爺也著實是個沒成算的,硬拉著侯爺去他府上飲酒。侯爺百般推辭不得,想著應酬幾句也就回來了,誰成想太子因著前些日子丟了太子妃,被皇上申飭的事氣鬱煩悶,正想找人陪酒的。見侯爺一心想走,便愈發蠻橫,還侯爺看見東宮失勢,眼裏沒有他這個太子。侯爺無法,硬是陪了許久,太子才肯放人——”


  “豈有此理!”我憤然道,“素日就聽過不少那個太子的荒誕行徑,被他的親爹罵過還不知悔改,反而愈發變本加厲,侯爺不是他幼時的太傅嗎,如何他便這般全無心肝,竟然——”


  “——歸螢!休要胡言…”侯爺雖有些迷糊,醉裏卻仍然保持謹慎,“太子豈是咱們可以隨意指摘的…殿下一向同我親厚,今日又實在傷心,這才…才……”


  侯爺的話沒完,身子一彎便要嘔吐。我拍著侯爺的背,又急急吩咐濁月回屋布置,讓那廝吩咐廚房煮一碗醒酒湯來。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終於將侯爺攙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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