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4章 貪婪(37)
第1144章 貪婪(37)
祝蕉軒是一個漁民,他買1條20米長、8米寬的柴油發動機漁船,他和妻子經常出海打魚,因為漁船太小,他們不敢去遠海作業,只能在淺海捕魚,他還雇傭了一個北市來的小青年杜德清。一般情況下,祝蕉軒負責駕駛漁船,他妻子霍一然和杜德清負責撒網和收網。
2021年10月14日,陽光像少女的笑容一樣燦爛,但不燥熱,大海碧波萬頃,只有二級微風,海浪只有0.5米高,少許白雲在天上悠然地遊走,海上視野非常開闊,是一個非常理想的捕魚天氣。
祝蕉軒今年45歲,他從小就跟著父親去東海打魚,高中畢業之後,沒有考上大學,20歲就開始打魚,直到現在已經打了25年魚,所以經驗十分豐富,幾乎每次出海都能滿載而歸。
他的漁船正在從近海向遠海駛去,忽然,他看見前方有一個白色物體漂浮在海面上,他開始以為是瀕臨死亡的小鯨魚翻著肚子在漂流,於是,他把漁船向它駛去,10分鐘之後,那個白色漂浮物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他一看,大吃一驚:那竟然是一具屍體!
屍體背朝天浮在海面上,被海水泡大了很多,他趕緊叫霍一然和杜德清來看。霍一然一看,嚇得雙手發抖,好像是她殺了人似的。祝蕉軒膽子比較大,他拿來魚叉,伸出去捅了屍體幾下,屍體竟然翻過身來,原來是一個裸體男人。
肚子鼓脹得比常人大了一倍,由於面部腫得像麵包,分不清他的五官,他估計這個男人最少在海上漂浮了五六天。屍體竟然沒有穿衣服,這非常蹊蹺,一般的落水者都會穿衣服,若游泳的人溺死,最少會穿一條短褲。
他趕緊掏出手機,看看手機有沒有信號,結果發現手機還有兩格信號,於是他撥打了110報警。接警員接到他的電話之後,問清了情況,叫他守護在屍體旁邊,不要離開,也不要讓別的漁船靠近,他們馬上會派人前往勘查。
110指揮中心主任苗俊打電話江一明,把情況向他說明,叫他立即派人前往現場勘查。江一明一聽,馬上想到死者可能是段放。他叫上所有組員出發去勘查現場。
市局刑警隊沒有機動船,出海勘查只能請求海事救援隊或者水警隊幫助。江一明首先想到的是池大地,他是海事救援隊的副隊長,上次去洋灣湖尋找王前飛的屍體時,就是他們幫助找到。
江一明打通了池大地的手機之後,把情況向他說明。他答應馬上去準備船隻,並會派有經驗的隊員配合他們去打撈屍體。
海事救援隊是行政事業單位,是屬於國家海事局管轄,專門負責水上交通安全監督管理,防治海水污染,審核船隻或者船員等,而海事救援隊一般負責海上救援船隻和船員,打撈沉船、屍體、保護大型的珍稀魚類等等。
當江一明他們趕到淺水灣碼頭時,池大地和兩個隊員已經站在那裡等候他們。淺水灣碼頭位於鑽石水岸別墅區上方100米左右的海邊,這裡是海事局所在地,水警隊也在附近。
其實,江一明可以找水警隊幫忙,因為它隸屬市公安局管轄,主要負責主城水域治安工作,處理主城各類暴力恐怖犯罪,但是,江一明認為水警隊的船隻的噸位沒有海事救援隊的大,而海事救援隊的打撈經驗更豐富,所以,他才給池大地打電話的。
屍體出現在離海岸15海里的地方,池大地駕駛排水量100噸的救援船快速向目的地駛去,這條船長20米,寬5米,是剛剛買來不久的船,有先進的導航能力,還有各種救援設備,甚至有衛星電話。
他們很快就到達目的地,當救援船停下之後,兩個隊員在池大地的指揮下,把小型氣墊船放到海面,然後把氣墊船劃到屍體旁邊,把屍體拖上氣墊船,最後又用起重機,把氣墊船吊到甲板上。這樣屍表就不會被破壞掉。
羅進對屍體進行觀察,屍體已經呈巨人觀。人死後由於人體的密度大約和水相等,所以屍體最先會沉入水底。隨著屍體逐漸腐敗,體內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腐敗氣體,屍體內充滿腐敗氣體后就變成了人形氣球,這時才會逐漸地浮出水面。
而這時屍體由於氣體的擠壓,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就算死者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人,也能變成一個大肥胖子,通常這時,屍體會出現口唇外翻、肥頭大耳、面目猙獰的現象,這就叫做巨人觀。
「羅進,能看出死者是死後拋屍,還是在水中溺死?」江一明看著散發著惡臭的屍體問。
「屍斑和屍僵已經消失,但是,屍體口鼻腔都有蕈狀泡沫,按壓肺部和腹部,有大量和積液,應該是在水裡溺死的,不是拋屍,如果死後拋屍的話,經過海水的浸泡,只能把皮膚和肌肉鼓脹起來,不可能有大量的海水進入死者的胃部。」
「能判斷出死者的死亡時間嗎?」
「春秋之際屍體會於死者3到7天形成巨人觀,從巨人觀的現象來判斷,死者大概死於一個星期前,也就是10月7日,具體時間要等屍檢之後才能得知,但是,也只能判斷在12個小時之內。」
「你認為死者死前的體重大概多少斤?」
「60公斤左右吧。」羅進解剖過不少溺死的屍體,也解剖過已經形成巨人觀的屍體,所以能從屍體上來判斷死者生前的體重。這些都是由經驗累積而成的判斷力,沒有計算方法。
「他的五官輪廓和體重很像段放。而鍾離離說過,段放理的是寸頭,這點也符合,我覺得他就是段放。」江一明說。
「你判斷沒錯,我也認為是段放,但是要做作嚴謹的判斷,還是要屍檢,只有作DNA比對,才是最科學的。」羅進邊說邊拿出一個裹屍袋,和周挺、小克合力,把屍體裝進去,然後叫池大地歸航。
兩天後,羅進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報告證明死者就是段放,他死於10月7日12點到深夜12點,是在海里溺死的,因為他胃內容物大部分是海水,只有少量的食物,沒有打鬥傷和抵抗傷。
「沒有外傷?他有沒有可能自殺?」江一明問羅進。
「自殺?誰會跑到15海裡外的地方去自殺?」
「如果他是被人推下水的,那麼,會不會是在海岸邊被推到海里的?」
「這幾乎不可能。我問過池大地了,他說最近一個星期都是刮微風,最大風力不超過4級,而且吹的都是東風,屍體只會從外海往海岸方向漂浮,絕對不可能從海岸往外海漂浮。」
「也就是說段放可能是在離海岸更遠的地方被害,然後由東往西漂浮,向海岸方向漂過來?」
「對。根據這一個星期的風向和水流方向來判斷是這樣的。」
「我們假設是兇手把段放推進海里淹死的,那麼,這個肯定是他的親朋好友,否則,怎麼可能和他一起出海呢?」 「你說得不錯,但是,要去調查段放有沒有自殺傾向,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有的自殺者不想讓親人知道他已經自殺,從而給親人帶來痛苦,他會偷偷跑到沒人發現的地方自殺。」羅進覺得剛才做出非自殺的判斷為時過早。
「我認為段放十有八九是他殺。因為鍾離離和他在武夷山遊玩時,他們還討論什麼時候結婚呢,段放想在今年新年結婚,鍾離離則想在明年正月初六結婚,對未來懷著美好憧憬的人怎麼可能自殺?」
「嗯,立案調查吧。」
江一明召集大家開會,把屍檢報告內容告訴大家,大家都同意立案調查。吳江說:「我認為兇手是段放的好友,而且有機動船或者遊艇,這樣的嫌疑人不難把他找出來吧?」
「不一定,懂得把段放騙上船,然後出其不意地把他推入海里溺死,這種人的反偵查能力很強大。別忘了,羅達和旭東方還在潛逃之中,始終沒有被抓捕歸案。」江一明回答。
「一般情況下,漁船或者私人遊艇都停泊在碼頭上,而所有碼頭都安裝有監控器,可以通過查閱監控錄像,找到和段放一起出海的嫌疑人。」周挺說。
「談何容易?全市沿海和前江沿岸近千個大大小小的碼頭,去哪裡找?而且我省海岸線三千多公里,碼頭有幾千個,要查多少年才能查出來?更何況我們不知哪條是嫌疑船,簡直是無頭蒼蠅,這辦法行不通。」呂瑩瑩反對。
「段放會不會乘游輪出海呢?如果是乘游輪出海的話,必須買船票,而買船票必須使用有效證件,我們可以通過游輪碼頭售票系統查找,看看段放有沒有乘游輪出海。」
「乘游輪出海的可能性比較小,但是去查一下是可以的,我認為段放大概率是乘親友小船出海的。而且船上恐怕只有兇手和段放,因為多一個人在場,兇手就無法下手。」
「這樣吧。瑩瑩帶視偵組去查看各個大碼頭的監控錄像,小柔繼續追查羅達和旭東方的下落,我和老吳、小克、周挺去調查段放的社會背景,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出嫌疑人。」江一明把任務安排下去,然後宣布散會。
他們把屍體打撈上來的那天,羅進就已經通知段放的父親來認屍,段放的父親名叫段華,他是江東區政府林業局的辦公室主任,差兩年就退休了,沒想到兒子會慘死在海里,他一眼就認出死者是段放,因為他的臀部有一個銅錢大的紫色胎記。
羅進跟段華去他家拿段放的私人用品,並從他的床鋪底下找到了兩根脫落的毛髮,可以做DNA。羅進把毛髮的DNA做出來,拿去和段放血液的DNA做比對,結果兩者完全相同,所以可以肯定死者是段放。
當時段華來法醫中心認屍時,江一明看到悲傷過度,淚流滿面,沒有找他詢問,只是一個勁地安慰他,勸他振作起來,面對現實,因為人死是不能復生的。最後,江一明還叫後勤人員開車把他送回去,江一明擔心在路上會暈厥,這種情況以前出現過。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祥雲小區128號4棟203房門前。周挺按響門鈴,門開了,段華一看是江一明和周挺,動作遲緩地把外面一層鐵門打開,讓他倆進去。
段華的頭髮似乎瞬間白了一半,精神萎靡不振,兩個眼袋又深又黑,淚痕還殘留在臉上,這使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江一明對死者親屬總是抱著無限同情和悲憫。
雙方坐下之後,江一明開始詢問:「段主任,你覺得段放有沒有可能自殺?比如他有沒有抑鬱症?」
「江隊,我兒子沒有抑鬱症,更不可能自殺!你們是怎麼得出他是自殺的結論?」他眼裡含著幽怨。
「不,我這是例行詢問,我們要做出各種假設,然後在假設中去求證,我們認為段放極有可能是他殺,而非自殺。」
「我兒子肯定是被人謀殺的!因為我兒子8歲那年掉進海里,差一點溺死,後來被人救上來,從此,他看到水就害怕,從來不敢下水游泳,連豪華游輪他也不敢坐,甚至看到下大雨都會害怕,你說他這種人怎麼可能跑到遠海去自殺?」
「他長大之後還很怕水嗎?」
「長大之後,他沒有小時候那麼怕水了,但是,他連游泳池也不敢下去,所以,雖然說是在海邊長大,他至今還不會游泳。」
「按照你所說的去判斷,我們認為他是被一個好朋友或者親戚叫去出海玩的,但是段放不知是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兇手推入海里溺死了。你知道他哪個朋友有船或者遊艇嗎?」
「不知道,他是搞銷售的,各種各樣的朋友很多,他的朋友我沒認識幾個。兇手為什麼要殺我兒子?」
「目前我們也不知道兇手的殺人動機,所以要深入調查才能知道。段放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者有沒有仇人?」
「我真的不知道,按理說我兒子是不會得罪人的,因為他受過高等教育,對人禮貌、友好、包容,而且比較大方,寧願自己吃虧,也要給朋友留下好印象……這樣的孩子怎麼會得罪人呢?」他搖搖頭,不可思議的樣子。
「大多數殺人案都是激情殺人,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火而殺人。比如前兩天有個案子,有個開豪車的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車輕輕剮了一下,本來沒有大礙,那女人出言不遜,辱罵了那個男人,沒想到那個男人的從車上拿來一把刀,當場就把女人捅死。」
「這說明那個男人極其沒有教養,我保證我兒子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他非常理性和知性,要不也不會當上公司的副經理。」他點點頭,表示自己非常相信兒子。
江一明對段華詢問差不多三個小時,但是,沒能從他口中得到有價值的線索,只好向他告辭,臨別時遞給他一張名片,叫他想什麼疑點來的時候給他打電話,然後就離開段華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