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貪婪(30)
第1137章 貪婪(30)
「江隊,你認為蘇芬有沒有可能謀殺唐誠?」周挺問。
「極有可能,但是找不到她的動機,更無法確定她是否給唐誠服用了氫氯噻嗪片。」
「如果蘇芬能在家裡安裝監控錄像就好了。我們就能通過監控錄像……」
「你的想法有點天真。」周挺沒有說完就被江一明打斷了,「能用這種方法殺人的人智商都很高,即使她平常有在家安裝監控器的習慣,也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謀殺行為暴露在監控錄像中。」
「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就是兇手呢?」
「為什麼我覺得她不一定是兇手呢?主要是沒有證據證明她殺人,現在的法律提倡:寧可錯放10個兇手,也不許錯判一個人,黃滔河案是一個深刻的教訓啊,現在想起來,我還心有餘悸,幸好黃俊父子信守承諾,否則,我們辦的錯案就會被媒體曝光,那肯定會被萬人唾罵。」
「我們又沒對黃滔河刑訊逼供,純粹是不嚴謹造成的無心之錯,怎麼可能被萬人唾罵呢?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先回隊再說吧,我覺得應該去尋找蘇芬的殺人動機。」江一明說完之後,便陷入沉思的狀態之中,直到車子停在市局門口,他才恍然醒來。
江一明又去找呂瑩瑩,她一看到江一明向她走來,就笑著問:「江隊,你們是不是又遇到難題了?一定是蘇芬不承認殺人吧?」
「知我者,呂大警花也!蘇芬承認幫唐誠買了琥珀酸美托洛爾緩釋片,並讓唐誠服下,但是,她不承認讓唐誠服用了氫氯噻嗪片,你有沒有辦法找出蘇芬暗中給唐誠下藥的證據?」
「江隊,你就使勁嘲笑我這朵昨日黃花吧……這是一道難題,但是,你的難題已經被我解開了……」她向他擠眉弄眼,不說下去,在賣關子。
「你是不是入侵了蘇芬的手機或者電腦,從中找到了證據?」
「江隊,沒有你的批准,我哪敢入侵蘇芬的電腦呢?非法搜集而來的證據,是不被法官採納的。我查看了紅旗街頭的第一個監控器拍攝的監控錄像,發現唐誠走進了一個名叫好再來的小吃店,他面朝監控器坐下,掏出手機玩,但是不知在玩什麼?然後叫服務員給他端來一杯東西,分兩次喝光,我懷疑他在吃藥,可惜監控器離他太遠,無法看清他當時是不是在吃藥,還是要麻煩你和周挺去調查一番。」
「哦,這……如果唐誠是在小吃店裡服用氫氯噻嗪片,那就能證明蘇芬不是給唐誠的下藥的人嗎?」江一明有點失望。
「真相要比失望重要一萬倍……你們繼續努力吧。」呂瑩瑩笑著說。
江一明點點頭,覺得呂瑩瑩的話簡直就是偉大的真理。他叫她把那段監控錄像發到他手機上,然後叫上周挺,又開車來到紅旗街,找到那個名叫好再來的小吃店。
江一明一走進店裡,就有一個20歲左右的姑娘上來問他們要吃什麼東西。江一明一看就知道她是那個給唐誠端茶杯的服務員。他說:「我們不是來吃東西的,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我叫江一明,我們想找你了解情況,坐下來談談吧。」
她長得小巧玲瓏,五官清秀,臉色白裡透紅,帶著一點青澀,像個村姑。此時,她有些不安,看看他們坐下之後,她只好在他們對面坐下,心想他們到底要問自己什麼事情呢?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們這是例行詢問,你不要害怕。」江一明心平氣和地說。
「我名叫凌冬,我媽說是過冬的意思,我出生在於農曆12月1日。」她聲音纖細柔和。
「那我就叫你小凌吧,我們要給你看一段監控錄像,你要認真地看完。看完之後,我們要向你提問,你只需實話實說就行了。」江一明說完就把手機遞給她,讓她看監控錄像。
這段監控錄像只有20分鐘,凌冬很快就看完了,把手機遞給江一明,睜著一雙大眼睛,撲扇著長長的睫毛,看著江一明,等待提問。
「小凌,請問監控錄像中那個端茶杯的人是你嗎?」
「是的。」她下意識地用雙手去揉垂在肩膀上的秀髮,這是緊張或者忐忑的表現。也許她是第一次面對警察吧。
「你給他端的是什麼?」
「是從飲水機里倒來的溫水。」
「他要溫水幹嗎?」
「吃藥,他說剛才用手機上的貓撲運動app測量了血壓,發現血壓非常高,他感覺不舒服,所以請我幫忙倒一杯溫水給他吃藥。」
「你知道他吃了什麼葯嗎?」
「是鋁箔裝的氫氯噻嗪片。」
「你怎麼看得那麼清楚呢?」
「我媽也患有高血壓,常年吃這種葯,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你一直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把葯吃完,然後才把杯子拿走,那麼,你應該知道鋁箔包裝盒裡還剩下多少片葯吧?」
「只剩下最後一片葯,吃完之後,他就隨手把包裝盒扔在桌子上,被我收起來,扔進垃圾桶里。」
「你認識他嗎?」
「他偶爾會來我們店裡吃早餐,有時還和蘇老師一起來,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認識蘇芬嗎?」 「是的,她是我隔壁班的語文老師,我曾經在23中學讀書過,初中畢業之後,我就出來打工了,沒想到會在店裡遇到蘇老師。不過,蘇老師不認識我,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我曾經在23中學讀過書,我從小到大就很自卑,我的家境和學習成績都很不好。」
「還能找到那個被你扔掉的氫氯噻嗪片包裝盒嗎?」江一明知道這種可能性非常小,因為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10天了。
「對不起,那個垃圾袋被我扔進了垃圾站,早已被垃圾車拉走了。」她為難地說。
「好了,我們就談到這裡,謝謝你的配合,你去上班吧。」江一明注視著凌冬的每個微表情,覺得她沒有說謊。果然不出呂瑩瑩所料,蘇芬沒有給唐誠服用氫氯噻嗪片,而是唐誠自己服用了氫氯噻嗪片,因此,蘇芬下藥謀殺唐誠的可能性比較小,這讓周挺感到淡淡的失落。
監控錄像顯示:唐誠是於8月30日凌晨7:50離開小吃店,接著上了車,上車之後,就向長濱高速公路方向駛去。但是羅進說過:氫氯噻嗪片要在服用之後1.8小時才能達到峰值,而從小吃店到車禍地點只有35公里,即使慢速行駛,也只需50分鐘左右,那麼,空出來的一個小時唐誠去了哪裡呢?
唯一的可能是唐誠在路上耽擱了。但是,堵車的概率比較低,因為從小吃店到高速公路入口這條路極少堵車。江一明打電話給呂瑩瑩,叫她繼續查看唐誠從小吃店到高速公路入口這段路的監控錄像,因為沿途都有交通監控器,所以很快就能查到。
一刻鐘之後,呂瑩瑩打電話給江一明說:唐誠的車駛入了離高速公路入口處不遠的精誠服務區。唐誠為什麼要去服務區呢?他會不會在服務區出了事情?
江一明和周挺又去精誠服務區找人了解情況,並把服務區的監控錄像調出來查看,因為有具體的時間,所以很快就在監控錄像中找到了唐誠。原來他是去服務區加走私的汽油,每升便宜1.5元。
加完油之後,他又坐在老闆的辦公室里喝了一會兒茶,因為老闆是他朋友,他們已經很久不見了,所以,唐誠和老闆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然後才開車駛上長濱高速公路。
因此,當唐誠駕車駛到馬坳灣時,氫氯噻嗪片達到峰值,在和琥珀酸美托洛爾緩釋片相互作用下,造成他休克而車毀人亡。就是說:唐誠肯定會死在200公里的長濱高速公路上。
有沒有這種可能:蘇芬在暗中已經給唐誠下了氫氯噻嗪片,比如把藥片搗成粉末,加入液體中,讓唐誠服下,而唐誠一點也沒有察覺,這樣不管唐誠有沒有在小吃店裡服用氫氯噻嗪片,他都得死……
周挺認為很有可能是這樣的。不過,要證明這點是很容易的,只要再次對唐誠的血液進行化驗,就能知道唐誠是否服用了加倍的氫氯噻嗪片。
他倆回隊之後,江一明就去法醫中心詢問羅進,平時都是羅進去江一明的辦公室彙報情況,此時江一明到來,讓羅進感到有些意外:「江隊,你們是不是遇到難題了?」
「我想請你再次化驗唐誠的血液,看看血液有沒有雙倍的氫氯噻嗪片。」
「我已經化驗過了,唐誠血液里的氫氯噻嗪片含量是正常的,沒有加倍,所以我才沒有跟你說明,如果唐誠的血液氫氯噻嗪片含量超量,我肯定會和你講清楚呀。」
「哦……好了,你去忙吧。」江一明走出法醫中心,回到辦公室,正想坐下來時,吳江和小克進來了。他覺得他倆可能有新線索,於是興奮地問,「你們是不是有新發現?」
「正如你所料的一樣,我們又去詢問了白月兒,她說那天唐誠去濱河市是去討債的,他有個同學名叫占星,在濱河市開餐廳,因為生意不好,欠員工的工資和店主的店租,向唐誠借了50萬元,說只借一年就會還給他,月息按照1分計算,唐誠便把錢借給他。這是兩年前的事。
「後來,因為新冠肺炎病毒暴發,唐誠的生意受到巨大影響,於是,他催占星還債,但是,占星沒有能力償還,也沒有付利息給唐誠,倆人因此在電話吵起來。唐誠要求占星把房子賣掉,償還借款,而占星不肯賣房,因此,倆人幾乎成了仇人。
「8月30日,唐誠準備去濱河市白山區法院起訴占星,一旦讓法庭介入,占星必須要賣掉房子還債,所以,占星極有可能謀殺唐誠,這些事情是白月兒說的。
「我們想:唐誠、占星和蘇芬都是中學同學,占星會不會離間唐誠和蘇芬的關係,從而殺掉唐誠呢?於是,我們去銀行查了蘇芬的賬戶,結果發現占星竟然匯20萬元到蘇芬的賬戶上,所以,我們認為占星可能和蘇芬合謀殺死唐誠。我們想去找占星,問他為什麼沒錢還債,卻有錢給蘇芬呢?」吳江看著江一明,在徵求他的意見。
「你和小克去濱河市找占星詢問,我們再去找蘇芬,如果占星能夠承認他有和蘇芬合謀殺害唐誠,那麼,問題可能會得到解決,不過,我覺得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他承認與蘇芬合謀殺害唐誠可能性不大。」
江一明對這樣的案子感到很無力。他想:即使占星和蘇芬都承認合謀殺害唐誠也沒有用,因為法院和檢察院都是重證據輕口供的。更何況是唐誠自己服用了氫氯噻嗪片,而蘇芬不能肯定唐誠會服用氫氯噻嗪片,因此,即使有殺人動機,也無法對她進行定罪。
吳江和小克去濱河市找占星詢問。結果占星承認向唐誠借了50萬元,因為拖了兩年沒有還給唐誠,他倆在電話吵了起來。但是,占星怕唐誠去起訴他,把房子掛到房屋中介去賣,準備把房子賣掉還錢給唐誠。
「你既然沒錢還給唐誠,為什麼有錢借給蘇芬呢?」吳江不相信他的話。
「吳警官,你們弄錯了,我不是借錢給蘇芬,而是把錢還給她。三年前,我向她借了20萬元,給員工付工資和店租,8月25日,有人看中我的房子,他預付給我20萬元,於是,我立即把錢匯到蘇芬的賬戶上。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查。」
「想買你房子的人名叫什麼?通過什麼方式付給你20萬元預付款的?」
「他名叫伍修,他是通過工商銀行轉賬給我的。我的房子掛在香居房屋中介公司出售,香居公司就在我小區門口,你們也可以去調查,我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他很平靜地回答。
吳江結束了詢問,和小克去香居房屋中介公司調查,結果和占星所說的一樣。接著他倆又去工商銀行調查,結果還是一樣。他們又找到伍修詢問,他說占星所說的話是真的。
「蘇女士,我們調查了你農業銀行的賬戶,發現你的賬戶上於8月25日匯入了20萬元人民幣,匯款人是占星。請問這筆錢是怎麼回事?」江一明再次來到蘇芬家詢問。
「占星是我和唐誠的同學,他於三年前向我借了20萬元,月息為1分,給員工付工資,於是,我把錢借給他了,但是我沒有收他的利息。今年年初,我向他催款,而他一拖再拖,最終在8月25日還給我20萬元,你們懷疑我的錢來路不明嗎?」她淡定地問。
「對,所以我們要問清錢的來源。」
「你們放心吧,我是不可能為區區20萬元犯法的,我嫁給前夫,雖然感情不好,但是,他給予我足夠的錢花,我的工資全部存入銀行,現在已經有120萬元了,加上我的私房錢80萬元,已經達200萬元了。」
江一明查過她在銀行的所有賬戶,她的存款確實有200多萬元。這些錢是她一年年累積起來的,而不是突然得到一筆巨款。從銀行賬戶來看,不存在問題,但是,江一明覺得她就是兇手,卻無法找到她的殺人證據。他不得不佩服她的犯罪智商無比高超。
明知她就是兇手,卻無法找出證據,這種情況在1號重案組調查的案例中是極其罕見的。江一明始終信奉的羅卡定律在她面前毫無作用。但是,江一明相信這只是時間問題,總有一天,他們會抓住狐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