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第九百五十四話 早夭的兄長
“蕭夫人。”
昌和君醒來的時候,我正坐在房裏烹茶,茶香四溢,讓人神清氣爽。他坐起身,透過垂幔看到了我,遲了些,才從垂幔後走了出來。
“坐。”我說,此時房門打開,四周圍一片光明。
或許是光線刺眼,昌和君伸手擋了一下。我將烹煮好的茶水放在了他麵前,“先休息一下,不要急著開口詢問。”
他看著茶水,眉頭都蹙在一起了,本能的看向房內原本雲瑛坐著的位置,可是現在房裏沒有別人,“他們呢?”
“我們這裏的人手不夠,所以平時,都是各忙各的。”我說,“麗夫人撫琴累了,我便讓她先去休息了。”
“說來奇怪,許久了,我都不曾像現在這樣,睡那麽舒服過。”他好像隻是沉沉地睡了一覺,並不知道在他睡著之後發生的事情。“蕭夫人,那你的催眠,可有效果了?”
“你現在回想一下,可還記得做過的夢嗎?”我說。
“做過的夢?”他經我提醒,才想起來要去回想一下剛才做過的夢,仔細地想了又想,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怕這會兒,腦子裏是一片空白。“不記得了,隻是沉沉的睡了一覺,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昌和君,我在向你解釋你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前,可以先問你幾個問題嗎?”我將手中的舀子放下,避免打亂他的注意力。
昌和君猶豫了一下,“可以。”
“你覺得自己身體裏的那個人,是個女人。是因為你偶爾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會看到自己身上一些特別的表現嗎?”我舉了個例子,“比如說,穿著女人的衣服,或者,畫著女人的妝?”
“.……你怎麽會知道的。”他認為他自己並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才對。
“不急,那我問你,其實你通過衣裳和一些其他的特征,早已經確認了,她到底是什麽人的,對嗎?”我就是為了試探他。
“.……”昌和君這一次,答得很勉強,甚至是隻有麵上的尷尬,卻並沒有回答什麽。
“是你母親?”
“蕭夫人,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這些事情,我沒有跟你說起過.……難道,難道在我睡著的時候,她已經出來過了?”他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你已經見過她了,是嗎?所以你才知道這些事情的,那她……究竟想要做什麽?她想要殺了我?還是逼瘋我?”
“昌和君,你聽說過你本來是有個哥哥的嗎?”我沒有回答他,反而在繼續我的問題。
“是她告訴你的?”他還在糾結,是不是他睡著以後,他母親出現過了。
“你先回答我。”我說。
“.……我是聽說過。”
“聽誰說的?”我緊跟著他就問了出來。
昌和君遲疑了一下,答說,“父親.……”
“也就是,你的舅父?”我問。
“你……”昌和君驚訝,可是隨後他就冷靜下來了,也許是他以為,突然出現的那個人把這一切都告訴我了,自然是沒有要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了。“這些,可都是她跟你說的?”
“你舅父可還告訴過你其他什麽嗎?”我接著問。
昌和君的每一個問題,我都沒有回答,在他原本好奇的基礎上不斷提問,讓他的情緒有些失衡,他對於我們之間談話的這個局勢逐漸失去了掌控。
“.……”
“告訴我,你的舅父還對你說過什麽?除了,他要你去給你母親報仇以外,可還跟你說過你母親和兄長之間的其他事情嗎?”我問他。
“你知道?”昌和君真的嚇了一跳,給他母親報仇的這件事,他應該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如今我們坐在這裏,門窗都開著,卻這樣大剌剌的說出來。即使是他,也難免會坐不住了。“蕭夫人,你……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好,我可以告訴你。”昌和君已然失去了耐心,“.……舅父曾與我說過,我母親是曹君的先王後,她原本與人定了親事,眼看著婚期將至,正沉浸在幸福裏的時候,不幸被曹君看上,強娶入宮。母親原以為這樣便能換來外祖一家的完好如初,和心愛之人的安全,卻不想竟得知心愛之人在她被送入曹宮的那個時候便已經病死了。母親絕望而憤怒,可是得到了母親的曹君,並未珍惜母親,很快他就失去了對母親的興趣,整日風流,纏綿在宮婢之中胡鬧。母親是在她最難過的時候遇見了父親,父親安慰她,保護她,並且幫她照顧外祖一家,才讓母親不至於絕望至死。母親突然懷了身孕,可她卻害怕極了,因為父親的身份不能公開。他是.……”
“他是曹君的叔父,曹國先主第二任王後的嫡子。”我替他揭開了事實的真相。
“.……不錯,”昌和君說,“母親和父親的關係,原就是禁忌。可到頭來終究瞞不過曹君,曹君畏懼於父親手中的權勢,不敢明著發難,便故意趁母親即將分娩,將父親調派了出去。他要讓母親的孩子生不下來,難產而死。母親在房裏掙紮了許久,耗盡了力氣,自己為自己接生,生下我與兄長二人,她親手剪斷了臍帶。卻因無人照料,使得她的身體情況十分糟糕。”
“.……”我聽著揪心,同為女人,能夠體會到她自己生產時的絕望。
“曹君聞聽母親生下兒子的事情,便急著趕來要將孽子殺死,母親無奈,便在我與兄長之間挑選了最有可能成活的我送了出來交給舅父,而用體弱的兄長,換了我的命。兄長.……在出生的時候,就因母親受困太久奄奄一息,所以他……他已經難以成活,可曹君還是將他活活摔死了……我被送到了舅父手上,舅父趕著去救母親,才得知母親在無人照料的情況下煎熬了幾日,活活折磨死了.……”昌和君緩緩低下了頭,這些從他舅父那裏聽來的往事,是他對於自己母親僅有的回憶了。
我見他痛不欲生,一時間也確實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了。
我一個旁人,聽他說起這些都深感窒息,更何況是他.……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