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蒼，龍孝羽眼睛覆了濃濃沉色：“不是人沒死透，怕是有怨靈作怪。”
說罷，他就著手中的樹枝，將那黑塊碾碎，嵌入土裏。
聽龍孝羽此番言語可絲毫不像他剛剛那般，故意聳人聽聞，慕梓夜心吊起：“什麽意思？”他摸著下巴，暗自狐疑：“難不成這世間還真有鬼神邪說？”
龍孝羽沒應。
“走了，回去。”撂下這話，他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
夜色迷離，天上的殘月與萬家燈火雜糅在一起，籠著整條中峻城大街，襯得整條街映映生輝。
正當飯點時刻，街中一家海鮮酒樓人來客往，生意紅火，好不熱鬧。
這會兒又有一位客人進來了。
店小二忙裏忙慌，熱情的上前招待：“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找人。”
是位姑娘，穿了一身淺紫色廣袖流仙裙，長相極為貌美，像是初春籠了煙霧的雨，柔中透著清冷，美卻不真實。
果真人間盛世顏。
店小二打量了兩眼，目露驚豔，試探問：“敢問姑娘可是姓慕？”
慕梓靈頷首：“是。”
店小二臉上熱情不減，還多了幾分恭謹：“慕姑娘，樓上那位客官等候您多時了。”他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小的帶您上去，您這邊請。”
“不必了，你忙你的。”這家海鮮酒樓慕梓靈之前和龍孝羽來過一次，也算是熟悉：“告訴我那人在哪個廂房，我自己過去就行。”
這位人間難得一見的驚鴻客，不要他招待了，店小二有點失落：“等您的客官在五樓，天字一號房。”他又熱情問：“真的不用小的帶您上去？”
慕梓靈擺擺手，獨自上了樓。
這家酒樓共有五層，越往上菜價越高，能在五樓用膳的，不是大富大貴，就是身份顯赫之人。
慕梓靈也不知道她要來見的人是誰，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傍晚時候有一個小乞丐送信過來慕府，說是有人要見她。
對方約見，卻沒有透露任何身份信息，慕梓靈自是不會說見就來見的，不過對方稱說，知道她不久的將來會有禍事臨頭……這理由看似荒唐，但不牽強，透著可探性。
所以，她來了。
五樓不像樓下人來人往，廊道上空無一人，安靜得連細微的腳步聲都聽得到。
路過的各個廂房都是房門緊閉，唯獨天字一號房，房門大敞。
慕梓靈止步於門檻前，抬手正欲敲門，不過在看到裏頭坐在飯桌前的一個側影，她往後退了兩步。
看了一眼門牌號，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後，她門都不敲了，直接抬腳進去，用腳挪開椅子，落座。
堂而皇之，自然而然，絲毫不客氣。
桌前對麵的人身著一襲墨色錦袍，臉上帶著半麵金質麵具，擋住了鼻子以上的臉，嘴微抿著，看起來人模人樣，不苟言笑的樣子。
慕梓靈衝著對方挑了下眉，也不吭聲。
對麵的人被她這一下意味深長的挑眉，弄得眸色暗了幾分，不過開口倒是挺客套：“慕姑娘可真是膽大，未知好歹，就敢夜裏獨自一人前來赴約。”
聲音嘶嘶沉沉，像掐著嗓子眼在說話。
桌上擺了一桌子海鮮盛宴，大概是剛端上來不久，還都冒著熱煙，香氣馥鬱撲鼻，令人聞之食指大動。
慕梓靈不請自動，拿起筷子夾了一隻小龍蝦擱在麵前的餐盤裏，慢條斯理地剝：“若是見什麽正人君子，或許是得防備一下，但是見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三教九流，你讓我防什麽？”
她將剝完的蝦肉一口丟進嘴裏，邊嚼邊說：“防他下九流，還是防他遮遮掩掩，沒臉見人？”
“臭丫頭！”他暴躁了，裝不下去了。
小龍蝦不錯，肉質鮮嫩爽口，慕梓靈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拿湯匙舀了一勺麵前鮮美的海鮮湯，吃得津津有味。
吃吃吃！！
真是一點不客氣！
金質麵具摘下，露出一張五官共憤的嘴臉：“臭丫頭，你就不怕本宮主下毒嗎？”
“呀。”慕梓靈身子忽地往後仰，似乎給嚇了一跳：“我道是誰呢，原來宇文宮主啊。”她這才抱拳寒暄：“失敬失敬。”
嘴上說著失敬，但手中的筷子就沒停過，食物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
下毒？
開玩笑，她最不怕的就是毒了。
宇文昊嘴角直抽，他黑著臉問：“臭丫頭，你是不是一來就認出本宮主了？！”
雖然是問句，但宇文昊很篤定，不然這臭丫頭怎麽一開口就不知輕重，沒有一句好話，全是能嗆死人的毒話。
慕梓靈聳聳肩，沒否認：“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化成灰都能認得，你大概就長得像這樣的人吧。”
這話可褒可貶，但用在宇文昊身上，那就是貶得不能再貶了。
試想想，他們可是見了麵就分外眼紅的仇人，慕梓靈怎麽可能會對他有別樣刻骨銘心的想法？
若真要說她對他有想法，那也隻有想他化成灰了。
宇文昊怎會不知，這臭丫頭到現在還視他如仇？
但他不怒反笑：“既是如此，那你還敢來？”難到就不怕他意圖不軌，謀人害命。
慕梓靈翻了個白眼賞給他：“你是忘了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剛剛她說什麽了？
三教九流……沒臉見人……
宇文昊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頓時又暴躁了：“臭丫頭，你別不識好歹！”
慕梓靈就是太識好歹了，才會無所畏懼地坐在這裏大吃大喝，她指了指放在宇文昊前麵的一盤清蒸扇貝：“那菜我夠不著，勞煩宇文宮主給我挪過來一點。”
“……”使喚誰呢。
宇文昊覺得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裏等這個臭丫頭那麽久，還擔心菜會涼，吩咐店小二每隔一刻鍾就換新菜上來。
瘋了，他真的是瘋了……他伸手，把麵前的菜全部往慕梓靈那邊挪。
不知好歹的臭丫頭非但沒一句感謝，還左一口右一口，吃得心安理得。
宇文昊沒動筷，就倒了一杯酒，看著她吃，那臉就跟被人欠了錢一樣，臭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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