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誠意

  麵對眼前這個培養了自己,卻從未對自己灌輸過任何情感的蘇姨,月玲瓏心底深處縱對她有那麽一絲感激和敬重也在這一刻泯滅。


  人非草木,孰人無情?可偏偏在蘇姨身上,月玲瓏就看不到蘇姨有任何感情湧現,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宇文昊都是如此。


  與其說蘇姨精心盡力培養了她和宇文昊,倒不如說,他們是她可以隨心所欲用來操控的棋子。


  當然,對於被充當棋子這一點,素來自視甚高的月玲瓏是怎麽都不可能這麽以為,更不會這般去想。


  一如月玲瓏的悉知,蘇姨對她此刻無禮的態度並不以為然,她依舊姿態優雅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不是我要對你做什麽,而是你自己都做了什麽,早之前,我不止一次提醒過你,你和小昊唇齒相依,誰也離不開誰,可終究你還是亂了心性,與他漸行漸遠。明知不可為還為之,如今你和小昊已經沒有共謀的可能,而你也因此受到了報應,既是強弩之末,我也不屑再同你多說什麽了,現在我隻問你一句話……”


  報應?


  敏感的兩個字惹得月玲瓏渾身一震,心底驀地劃過一抹怨想。


  難道、難道蘇文成對她不軌的事,是蘇姨……


  而正在月玲瓏猜測的瞬間,蘇姨已經走到她麵前,彎身捏住她的下巴,對上她的怒紅的雙眼:“離開了小昊,離開了隴月宮,你還有什麽本事和資本?形影單隻的你又能做什麽?”


  明明是平淡無奇的語調,卻字裏行間隱隱夾雜著咄咄逼人的冷意。


  “是你、是你授意蘇文成來侮辱我,來玷汙我——”月玲瓏的話從牙縫擠出,蘇姨剛剛的話就像螺旋一樣,一點一點的鑽進她的腦海裏,尖銳又刺痛,濃重的恨意在心底慢慢燃燒。


  隴月宮是什麽地方,蘇文成那地痞乞丐怎可隨意進入?


  無疑,即便亂了心性,此刻的月玲瓏還是聰明的。


  然而,麵對月玲瓏突如其來的肯定質問,蘇姨不承認也不否認,反是加重手中力道,輕飄飄地開口:“回答我的問題。”


  這一瞬,月玲瓏隻覺得整個下巴要被捏碎了,蘇姨的目光更是令她心中滾起陣陣寒意和恐懼,她語調艱難,一字一頓地開口:“我、不、知、道。”


  “沒關係。”蘇姨素雅的臉上難得勾起一抹笑意:“很快你就會知道了,起來吧。”


  說著,蘇姨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往月玲瓏隆起的肚子瞥了一眼,然後鬆開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月玲瓏像是中了魔怔一樣,雙眸空洞得好像什麽也沒有,又好像無形間在積蘊著什麽,她喃喃開口:“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你放棄了一扇門,我自然會替你打開另一扇更好的門,無論如何,這條路你都要走下去,不死不休。”蘇姨看著月玲瓏的目光冷中帶諷,語調依舊沒有任何起伏。


  月玲瓏腦袋轟地一聲,似清醒了,似又陷入了,萬劫不複。


  一切都是蘇姨在操控,在主導啊。


  還有什麽可問?還有什麽好問?

  月玲瓏胸口一陣激湧,終是壓不住心中無盡屈辱和怒火,悶哼一聲,嘴角猛地溢出一股鮮血。


  一股宛若綠葉敲擠碾碎出來的汁血,蒼翠欲滴,充滿生命的腥意。


  龍蛇老人似乎一點也沒被兩人風雲暗湧的交談所影響,複雜詭異的符咒源源不斷地從她口中吟唱出來。


  時間不長,供台上的綠缽很快溢滿了綠光符咒,詭譎森寒,隱隱間,似乎還飄蕩著一道悠遠低沉的鳴音。


  龍蛇老人拿起身前蛇杖,抬手在蛇頭處一轉,然後就有著如剛剛月玲瓏所吐的綠血一樣的液體,從蛇口嗤嗤流出,流到了綠缽裏,最後與缽中符咒融為一體。


  這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鍾。


  符咒與綠色液體在缽中形成漩渦,綠意猛速輾轉,直至徹底攪勻,攪濃。


  隨後龍蛇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個比綠缽小一圈的白碗,將缽中的東西倒入其中。


  雪白色的碗中,宛若一堆充滿了生命力的腦髓,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跳動著……


  行雲流水的做完這一切後,龍蛇老人一手托缽,一手執杖,一如來時,陰仄仄的來,又陰仄仄的消失。


  籠罩在屋頂上的層層綠雲隨之淡化,再是變黑,像是一道黑暗封印般揮之不去。


  月玲瓏怔怔地看著龍蛇老人帶門離去,心如死灰。


  她不知道的是,蘇姨一開始的話並非危言聳聽,從青嵐山救到她時,她已是一腳踏入鬼門關,是龍蛇老人救贖了她,救贖了她腹中的孩子。


  而現在不論是她,還是她腹中的孩子,再不可能出事了。


  蘇姨不知什麽時候站起身,走過去將供台上的碗,端到月玲瓏麵前:“喝了它。”


  無形的威懾力再次籠罩而來,月玲瓏緩緩抬起頭,當看到碗中時而蠕動,時而浮動的東西,她臉上血陰全無。


  就是這碗惡心至極的東西讓她腹中的孽種堅如磐石?


  “不——不——”月玲瓏不住的搖頭,不住的後退,最後直接被逼到牆角,蜷縮成一團,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


  蘇姨端著碗,逼身上前:“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選擇死,死後化作孤魂野鬼看著你心愛的人與你憎惡的仇人雙宿雙fei,恩愛白頭;倘若不甘於死,就喝了它,血脈相連,你應該能感覺到,你腹中胎兒早已因為這碗中髓咒成型亦不滅,而再孕育不久,他就是你最好的複仇利器,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來,喝了它。”


  蘇姨的聲音出奇的溫柔,仿佛母親的手輕輕地在月玲瓏心尖上撫摸,一下一下地撫平她焦躁不安的心髒。


  似是被誘惑,又似中了魔咒,月玲瓏緩緩伸出雙手,碰過那帶著溫度的碗,卻在下一瞬臉色陡變:“你的誠意呢?”


  蘇姨了然頷首:“蘇文成是你的了。”


  末了,蘇姨不知從哪變出一顆手掌大小的珠子,隨著她手動,晶瑩剔透的珠子裏炫彩流轉,然後一道彩光像是投影一樣,從珠子裏投放出一道清晰的影像來。


  那是一片白雪皚皚雪地,一男一女兩個人……


  隻是一眼,月玲瓏完全被吸引,隨後像是被這影像洗滌了心靈,整個人都亢奮激動了。


  蘇姨這誠意夠大,她毫無怨言了。


  ……


  月玲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那碗髓咒一點不剩的吞入腹中,她隻知道,一碗髓咒入腹後,她的身體忽閃忽閃呈現綠意,原本那堅實如鐵的肚腹裏,那孽種像是瘋了一樣,猛烈躁動翻滾,令她痛不欲生。


  蘇姨沒有失言。


  她很快帶來了蘇文成,隻不過是一具屍體,一具已經風幹成了標本的屍體。


  對於沒了利用價值的人,蘇姨從不會留做後患。


  ……


  夜幕降臨。


  蘇姨打開自己的房門,抬頭看了看陰暗下來的天色,然後將目光投向對麵的拱形門,拱形門上用石雕刻著“雪園”兩字。


  像是算計好了時間一樣,沒一會兒,一名身著赤紅色拖地紗衫的妖豔女子步姿款款地從雪園走了出來。


  她濃妝豔抹,肌膚透雪,纖腰盈盈一握,襯出她完美的曲線身材,胸前半露出的豐滿,透著淡淡的粉色,像是剛剛成熟的水蜜桃,舉止投足間一股風塵sao姿,格外勾人心魄。


  最吸引人的還是她額間那朵妖豔盛開的血陰牡丹,整個花體呈黑色,詭譎又不失妖媚,一眼便足以令人沉淪,一步一搖曳,仿佛散出了那花中之王的獨有氣韻,灼灼如斯,沁人心脾。


  血陰牡丹,最具白怡雪身份的極佳標誌。


  自從先前在中央盛世引誘歐陽飛宇不成,反被捅了一刀,之後又被神秘人所救,送回慕府,白怡雪一直慶幸自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又可以說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她的身體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魅惑無人能擋,由此她額上的血陰牡丹由最先的嬌紅,變成了血黑,現在它不單純隻是能采陰補陽,還能在她的控製之下反吞噬男人的功力。


  雖然這才是開始,效果不顯,但白怡雪相信,隻要循序漸進,日積月累,總有一日她也能功法大成,媚惑天下。


  這一段時間,別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白怡雪卻是反之。


  仿佛沒看見對麵那個樸素雅然的婦人,白怡雪扭動著水蛇腰,目不斜視的拐了個彎,再是繼續往前走。


  “雪兒,你還不打算原諒為娘嗎?”樸素身影明明走得有些蹣跚,卻是眨眼間到白怡雪身後,拉住了她的手臂。


  “別碰我!”白怡雪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猛地一甩手,然後盯著那已經被甩開摔在地上的人,怒目而視:“你早就不是我娘了,等著吧,等有一天,我要這慕家,徹底家破人亡,永遠消失,慕家的人一個都別想活,還有你……白素素,若不是念在你生我養我的份上,我也不會放過你,我恨你。”


  話落,白怡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走得很快,妖豔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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