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淒涼光景

  淩影冥坐在那裏,有些不忍,隻能伸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好了,不哭了,其實跟著我也不差,你想想,我長的比三哥好看,聲音也比三哥的聲音好聽,以後對你也會很好很好,你就改名換姓,以後做我的女人,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卿瑤翾倏然抬頭,眸中滿是淚痕,她搖頭,篤定的道,“我不會改名改姓,我叫卿瑤翾,是淩影安的棄妃,淩影冥,你要是不怕別人恥笑,就霸占我試試看……”


  淩影冥臉色倏然一變,剛剛的好臉色,頓時消逝的無影無蹤,他抿唇,“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生是淩影安的人,死是淩影安的鬼,想要我隱姓埋名的跟著你,不可能!”卿瑤翾一字一頓,緩慢的道。


  淩影冥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他坐在那裏,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似乎在思考,如果破解眼前的這個死局,可是想了半天,依舊沒有結果榛。


  他冷笑連連,站起身指著外麵道,“好,既然不願意跟著我,那麽立刻滾,從今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他的話音未落,卿瑤翾已經起身走了出去,這一次外麵的侍衛沒有阻攔她,任憑她快速的離開密室,走出冥王府。


  密室中,淩影冥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裏,保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良久良久毅。


  他會讓她回來,回來跪著求他,讓她留下……


  回到客棧,韓元梅正在罵罵咧咧,大意就是香草不肯起床給她弄吃的。


  香草正在病重,剛剛醒來,渾身一絲力氣也無,而且卿瑤翾留下的吃的,全部被韓元梅消滅的一幹二淨。香草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吃喝,此刻又被韓元梅怒罵,更是難受的哭出來。


  “作死的小蹄子,這個時候裝病,看不見本夫人已經很餓了嗎?”韓元梅怒視著香草,滿屋子翻找值錢的東西,可是找了個底朝天,哪裏有半點可以變換的物品。


  “夫人,小姐已經出去兩天了,我很擔心她,你扶著我去找,小,姐,好不好?”香草說著,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韓元梅再次怒罵。


  “她卿瑤翾哪裏是小姐的命?克父克母,出嫁克夫,這話果然不錯,相府現在家破人亡,就是她這個掃把星!”韓元梅吼著香草,回頭瞪著她,一見香草的脖子上掛著一枚翠綠的玉佩,眼睛頓時放光,上前一把抓住香草脖子上的玉墜子。


  “夫人,你不能拿這個,這個是我和小姐最後值錢的東西了!”香草哭喊著,掙紮,想要推開壓在她身上解玉佩的韓元梅。


  可是韓元梅哪裏肯聽,她人高馬大,一個耳光打在了香草的臉上,香草被打的半天不能說話,耳朵“嗡嗡”作響,鼻息間流出鮮血,手卻依舊抓著玉佩不肯放下。


  “小蹄子,敢跟我搶,信不信老娘將你賣到妓院!”韓元梅怒道,一把拎起香草,將她狠狠的朝著桌子推搡而去,香草的頭撞在桌子的棱角上,鮮血順著她的頭留下,刺眼的紅披了一臉,她掙紮不過,被韓元梅搶走了玉佩。


  卿瑤翾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屋子狼藉,她慌忙扶起地上的香草,幫她處理傷口,香草又發起了低燒,睜開迷蒙的眼睛,低喃著,“小姐,雲羽冷翠被夫人搶走了……”


  “沒有關係,香草,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幫你請大夫!”卿瑤翾將香草攙扶到床上,安置下她,然後想要拜托店小二暫時照顧香草,自己去京城最大的醫館,請最好的大夫。


  香草卻一把抓住了卿瑤翾的手,呢喃道,“小姐,我們已經沒有銀子了,你留在客棧的碎銀子,已經被夫人拿去買了燒鵝,不要再為了我浪費銀子了……”


  “怎麽會是浪費?你是我最重要的香草,我一定要治好你!”卿瑤翾撫摸著香草的頭發,出去買了一些吃的,然後喂給香草,自己就離開了客棧。


  太子府中,門禁森嚴,威嚴的獅子在大雪中,顯得格外盛氣淩人。


  卿瑤翾跺著腳,不停的對著自己的手嗬氣,看著太子府,希望能夠見淩辰希一麵。


  她現在實在沒有辦法了,剛剛去過醫館,最好的大夫要十兩銀子才肯出診,可是她現在的碎銀子加起來,不超過一兩,她必須想辦法籌銀子,不然她們目前吃飯都很困難。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她看見了一頂明黃的軟轎,從側門進了太子府,她欣喜的跑著來到側門,然後敲開了門。


  側門的人見一身寒酸的裝束,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找誰?”


  “我找太子殿下,我剛剛看見,他從側門回府了……”卿瑤翾欣喜的說道。


  等了這麽久,終於有希望了,她知道,淩辰希一定會幫她,曾經她救過他,而且他們之間有些友情。


  可是那看門的小廝去去又回,冷眸道,“太子說了,不想見你!”


  “為什麽?你有沒有跟太子說,我是卿瑤翾,是以前的冥王妃,我現在有困難,想請他幫助我!”卿瑤翾說著,著急的就差落下眼淚。


  那小廝不耐煩的推著她,鄙夷的道,“每天不知道多少人等著見太子,你以為,你一個棄妃,說見就能見到太子嗎?做夢!”


  隨著門“嘭”一聲關閉,卿瑤翾的心,也隨著手一起變冷,她看著緊閉的側門,緩慢的朝著當鋪走去。


  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可變賣的,除了她脖子上這個指環。


  這個是娘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這麽多年,無論有多少困難,無論生活有多麽的窮困潦倒,她都沒有想過將這個變賣,可是現在,她不得不這樣做了。


  香草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而且她們需要銀子買食物和租房子。


  住在客棧,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走近當鋪的時候,那掌櫃的似乎認識她,笑嗬嗬的看著她,“姑娘,這次又有什麽好東西?”


  想來上一次的紫玉發簪讓他嚐到了甜頭。


  卿瑤翾緩慢的取下脖子上的紅繩,將繩子上的指環遞給掌櫃的,掌櫃的戴著眼鏡看了一眼,皺眉道,“呦,這回可不是什麽好東西,這種指環,不是我們西路國的樣式!”


  “這個,能值多少錢?”卿瑤翾緩慢的開口道。


  “這個麽,普通的翡翠,就值三兩銀子,拿出去賣,都不一定能賣到三兩……”掌櫃的掂量著那翡翠,漫不經心的道。


  “三兩?”卿瑤翾蹙眉,她不太懂這種異國的翡翠,可是這東西究竟值多少,她心裏也不明白,但是娘親的遺物才當三兩銀子,她寧願不當。


  剛想將指環拿回來,卻被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將翡翠接過,那手的主人笑容溫暖,俊逸儒雅的臉上,散發著陽光般的溫暖,他看著卿瑤翾,溫和的道,“姑娘,這指環是上好的淚玉,也就是主人身體發生不適的時候,這玉貼著主子的身體,會流淚,所以這個玉,起碼值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卿瑤翾覺得難以置信,娘親窮苦了一輩子,怎麽可能手中有這麽好的東西,她原本以為這個不起眼的東西,頂多能值三十兩。


  剛剛若是那掌櫃的開價三十兩銀子,她肯定就當掉了,因為香草請大夫隻需要十兩,有三十兩,足夠幫香草看病了。


  誰料這個東西,竟然值三千兩銀子。


  “季世子,你不能這樣攪和我的生意啊!”當鋪裏麵,那掌櫃的取下眼鏡,不服氣的道。


  “你這樣糊弄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覺得汗顏嗎?”季揚瞥了那掌櫃的一樣,然後將眸光落在卿瑤翾的身上,微微笑著道,“姑娘,這東西你要是想要變錢,起碼開價五千兩銀子,因為這玩意兒是雪蓮國皇族才有的東西……”


  “五千兩?”卿瑤翾拿著那指環,頓時覺得沉甸甸的,估計京城的當鋪,沒有人敢收這個指環吧?


  “姑娘,我給你一千兩,你將這東西當給我,等你以後發達了,我等著你來贖回……”掌櫃的巴望著那指環,嚷嚷著道。


  “我才不要!”卿瑤翾冷睨了掌櫃的一眼,轉頭看著季揚,微微一笑,“多謝公子!”


  “不客氣,姑娘,你是否有什麽困難,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季揚笑著道。


  “真的嗎?”卿瑤翾不信任的道。


  季揚點頭,“家父是平陽王季明賢,再下季揚!”


  “原來是季世子,失敬,失敬!”卿瑤翾尷尬的笑著,季揚是平陽王在京城的質子,呆在京城已經很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平陽王放棄了這個兒子,可是後來,淳皇後病逝,季明芳為後統領六宮,眾人這才想起,這個被豢養在京城的質子。


  皇後是他的親姑母,他真的會幫自己麽?再說,自己和他非親非故,他為什麽要幫自己?

  這個時候,連太子殿下都隻能自保,別說是他了……


  “姑娘這邊請——”季揚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卿瑤翾搖頭,尷尬的笑著,“對不起,世子,我還有事情要忙,回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去,慌忙從客棧的後門回到房中,隻留下季揚一臉詫異。


  太子府中,淩辰希坐在那裏唉聲歎息,他想不通,隻是一個晚上而已,怎麽所有的事情全部變了。


  母後毒殺父皇,人贓並獲,父皇現在都臥病在床,人事不省,所有的大權全部落在了淩影冥手中。


  淩影冥一改往日嘻哈的作風,雷霆手腕,該抓的抓,該殺的殺,整個權力機關全部換血,甚至連兵符,全部收歸囊下。


  這樣的淩影冥,倒是不像他認識的淩影冥,這種的果敢狠辣,很像是三哥的作風。


  難道外麵的傳言是真的,三哥早就已經死了,現在的淩影安,根本就是淩影冥扮的?

  可是不可能,那天,所有人都看見,淩影安和淩影冥同時出現,禦醫已經驗明正身,是他們不錯。


  還有,淩影冥竟然什麽時候看上了瑤翾,他一點消息也無。


  在瑤翾出事的第一天,他已經上冥王府找過瑤翾,可是卻被淩影冥打發走了。


  而且他現在拿母後威脅他,若是敢靠近卿瑤翾,或者敢給卿瑤翾一絲一毫的幫助,那麽母後性命危矣。


  為了母後,他不得不避著卿瑤翾,瑤翾現在的日子,一定很艱難吧?

  淩辰希坐在那裏,思緒萬千,可是沒有一個思緒是可以解現在困局的。


  外麵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接著是龍三阻止來人的聲音,隻聽龍三用粗啞的嗓音道,“太子妃,太子吩咐過,這個時候,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


  “我沒有要進去打擾他,隻是這個東西,是我今天拜見母後的時候,她賞賜給我的,這東西我看著奇怪,所以來拿給太子看看,既然他不想見人,那就算了!”曹曉魚看了龍三一眼,將衣袖中那個佛珠手鏈放在手中扔了一扔,然後轉身就走。


  “太子妃稍等……”龍三見狀,慌忙阻攔,然後闊步走近書房,稟告了淩辰希,淩辰希這才頷首,應允一見。


  曹曉魚進淩辰希書房的時候,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處亂轉,最後將目光停在了淩辰希的臉上,他長的很好看,可惜不是她喜歡的類型,若不是為了不受欺負,她才不會嫁給他。


  滿不在乎的瞥了他一眼,她將手鏈丟在了淩辰希的眼前桌子上,漫不經心的道,“我覺得皇後今天話中有話,所以我將這個東西拿給你看看,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你先等一等!”淩辰希看著那手鏈,蹙眉道。


  “做什麽?”曹曉魚一向痞氣十足。她知道淩辰希向來不喜歡他,大婚之夜他就讓她獨守空房,這麽久更是沒有見她一麵。不過對這個婚姻,她一向沒報太大的指望,這一刻,就原形畢露,坐在了淩辰希麵前的桌子上。


  淩辰希看著她晃悠的兩條腿,眉頭皺的更緊,將手鏈放在一邊,不悅的道,“成何體統,你給我下來!”


  “下來就下來,有什麽了不起!”曹曉魚瞥了他一眼,然後大搖大擺的朝著外麵走去。


  “站住!”淩辰希怒吼,起身看著她,“母後今天跟你說了些什麽?”


  “母後說,她近些日子總是做噩夢,所以譴了宮女去求平安,那高僧送了這開光的手鏈給她,這手鏈還真起作用,現在她再也不做噩夢,所以打算明日讓人去還願,這手鏈就送給我,希望保佑我和你也平平安安!”曹曉魚大致重複著皇後的話,模樣漫不經心。


  “就這些?沒有一點遺漏?”淩辰希嚴厲的問道。


  “就這些,別的都是家長裏短,沒什麽奇怪的了!”曹曉魚不悅的道。


  “近幾天你不要再出太子府,有什麽事情,吩咐下人去做,還有母後送你手鏈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淩辰希臉色一變,拿著手鏈就朝著外麵走去。


  母後是在跟他通風報信,明日在還願的寺廟,會有宮女跟他接頭,他現在必須查出,這手鏈是出自哪個寺廟。


  曹曉魚咧嘴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冷哼一聲,叫她一個人悶在太子妃,她才不願意呢。


  不讓她出去,她難道不會偷偷的溜出去嗎?


  悅來客棧中,香草在一陣食物的清香中醒來,她睜開眼睛,看著卿瑤翾,蒼白的臉頰上露出笑意。


  “小姐……”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卿瑤翾摁下,她幫她掖好被子,手和小臉凍得通紅。


  “你別起來,你還在發燒,我熬了米粥,你嚐一嚐!”卿瑤翾端過放在一邊的米粥,舀了一勺,遞在香草的唇瓣,香草張開幹裂的嘴唇,緩慢的咽下。


  “小姐,哪裏來的米粥?很軟很糯……”香草似乎精神恢複了不少,蒼白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紅潤。


  她不願意躺在那裏,隨即撐著床沿起身,半靠在床榻上,眼眸泛著淚光,定定的看著卿瑤翾。


  “我跟掌櫃的借了廚房,親手熬的米粥,喜歡就多喝一點,外麵還有很多……”卿瑤翾再次舀了一勺,喂在香草的唇瓣,香草咽下,睫毛有些濕潤,“小姐,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她隻是一個丫頭,一個命不值錢的奴婢,小的時候,爹和娘將自己賣進相府的時候,她就病的差點死掉,後來是隻比她大了一歲的小姐照顧她,

  後來她們就在菊娘的照顧下,相依為命,可是現在菊娘死了,她們倆的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


  “傻丫頭,你現在隻有我,我現在也隻有你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卿瑤翾苦澀一笑,一勺一勺,將一碗粥都喂給了香草。


  剩餘的碎銀子,她全部買了米,借用掌櫃的廚房,還能撐一段時間,可是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

  香草的病,是需要花錢的,現在她們已經身無分文,欠下了掌櫃的好幾天的房錢。


  “小姐,若是你沒有銀子了,我在護城河邊的第三棵柳樹下,存下了大約十兩銀子的嫁妝,你去刨開那棵樹三腳遠的地方,可以找到那些銀子!”香草似乎知道卿瑤翾的為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卿瑤翾搖頭,微微一笑,“傻丫頭,那些是你的嫁妝,怎麽能隨意的拿出來!”


  “小姐,最近我的病總是反複,而且你看……”香草伸出自己的胳膊,上麵被虐打的傷痕,已經潰爛腐臭,她臉色似乎變得更加白了幾分,淒迷的笑著看著卿瑤翾,“我是撐不到嫁人時候了,這個時候,小姐不嫌棄我,我已經很感激,那些銀子算什麽?”


  “可憐了小姐,以前得了小姐那麽多賞銀,一股腦全部拿給了家人,現在我和小姐出事,想要用一些銀子,找人帶信給家人,可是他們竟然,竟然……”香草哭了起來,臉色灰敗,渾身透著一股悲哀的氣息。


  卿瑤翾的心一緊,她不知道,香草竟然還有這樣一層。


  她竟然帶信回家求助,可是她不知道,有錢萬般好,沒錢萬般難麽?

  這個天真的小丫頭……


  “小姐,是我對不住你,我若是將那些銀子都存著,將太子爺給的玉佩好好看管,我們也不會落的這般田地!”香草抱住卿瑤翾,肩膀不住抖動,哭的分外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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