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依依不舍

  淩影冥驟然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淩影安,似乎在研究著他這話的真假,淩影安就絲毫不膽怯的跟他對視,徑直看著他的眸子,神色真誠無比。


  淩影冥倏然起身,朝著室內衝去,嶽空空站在一邊搖頭歎息,“你這樣騙他,小心等一下他抓狂……”


  “我隻是試探他的真心而已!”淩影安漫不經心的道。


  淩影冥看見裏屋安靜躺著的卿瑤翾,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連手心都是汗,坐在卿瑤翾的身邊,他伸手撫摸卿瑤翾蒼白的小臉,眉頭深深的糾結在一起。


  淩影安隨著嶽空空一起走了進來,兩人站在淩影冥的背後,淩影安意味深長的道,“小風,你若是真的喜歡她,就帶著她一起走,不要理會皇宮的是非!轢”


  “我做不到!”淩影冥閉上眼睛,執起卿瑤翾的小手,貼在自己滿是傷痕,卻被包紮了的臉頰。


  帶著她一起離開,他何嚐不想,可是精心布局這麽久,他不能功虧一簣,再說母後的仇未報,父皇生死未卜,他不能走。


  “淩影安,我最後問你一句,你真的不留下幫我嗎?”淩影冥睜開眼睛,凜然的看著淩影安,眸光帶著一些怒意赧。


  “不要叫我淩影安,我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我叫白墨言!”淩影安看著床榻上,雙眸緊閉的女子,淡漠的道。


  淩影冥沒有說話,隻是站起身,拎著淩影安的衣袖朝著外麵走去。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淩影冥站在雨裏,看著皇陵的方向,雨水將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透,他卻不發一言,隻是看著皇陵的方向。


  半響,雨下的小了很多,兩人都淋的如落湯雞一般站在那裏,淩影冥終於開口,指著皇陵的位置道,“那裏葬著我們的母後,你忘記了嗎?小時候母後最疼你,因為你是哥哥,你將來可能是一國之君,所以什麽好的東西,母後都留給你,現在你這樣離開,對得起死去的母後嗎?”


  淩影安沉默半響不肯開口,看著淩影冥在雨中迷離的臉頰,眯起眼眸,淡漠的道,“我現在是白墨言,你說的人是誰,我不知道……”


  “哥,別裝了,你忘不了的,不管是白墨言還是淩影安,你都忘不了自己的過去,就算你不管死去的母後,可是你要想想失蹤的父皇,他究竟被那個假皇帝弄去哪裏了,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嗎?哥……”淩影冥咆哮著,拉住了淩影安的手。


  淩影安隻是緩慢的拂開他,在雨中看著旁邊屋簷下那雙手環胸的嶽空空,淡漠的道,“對不起,過去的事情,跟現在的白墨言一點關係也沒有,小風,我和空空打算一起去邊國看看,若是你有空,以後可以來邊國找我們,但是別的事情,我真的愛莫能助!”


  說完,他甩開淩影冥的手,朝著台階上走去,卻被淩影冥一把抓住。


  淩影冥狼狽的看著淩影安,雨水澆的他滿臉都是,他祈求的看著他,近乎可憐的道,“哥,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小風,空空已經寫信,讓他的徒弟米飯來替他照顧你,若是有什麽需要,可以找米飯,我和空空明天就要走了,你好自為之!”淩影安轉身,看了淩影冥一眼,緩慢的走上台階,朝著屋內走去。


  淩影冥一個人在雨中,包紮的紗布全部打濕,隱隱的滲出鮮血,他無助的看著淩影安的背影,所有的苦澀咽在心底。


  嶽空空走到雨中,拉起淩影冥的手,“小風,人各有誌,你何必強求他,他已經決定讓自己做白墨言,你又何苦如此?”


  淩影冥一把甩開了嶽空空的手,闊步走向屋內。他經過淩影安的時候,頭也沒有回一下,更是沒有看他一眼,隻是徑直走過,空氣中散發著濃鬱的火藥味,似乎一個火星子都可以將氣氛點燃。


  他一把抱起床榻上依舊昏迷的卿瑤翾,闊步朝著外麵走去,想要冒雨離開桃花林。


  嶽空空一把攔住他,“小風,你的臉其實沒有毀容,隻要在桃花林多呆一晚,我就可以給你恢複原樣!”


  “不需要!”淩影冥一字一頓的道。


  淩影安隻是站在那裏,似乎不明白淩影冥在生氣一般,一言不發。


  “小風,不要任性!”嶽空空蹙起眉頭,定定的看著他。


  淩影冥繞開嶽空空,嘲諷的開口,“在母後死的那一天,我已經沒有資格任性了,嶽神醫,謝謝你這麽久的照顧,還有,麻煩你幫我照顧好白墨言!”


  他緩慢的回頭,看著同他一樣,渾身濕透的俊逸男子,一字一頓的開口,“白墨言,既然決定從今以後不再做淩影安,那麽你就盡快離開,從今以後再也不要踏入西路國帝都半步!”


  白墨言隻是保持沉默,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目送著淩影冥出去,他一動不動。


  “墨言,你這樣對小風,不公平!”嶽空空看著白墨言,皺起眉頭道。


  “公不公平,都是他自己選擇的!”白墨言閉上眼睛,看著外麵的煙雨蒙蒙,什麽時候開始,竟然是冬天了,這一場雨之後,西路國京城,就要迎來雪季了吧?

  回到冥王府,府內已經亂成一鍋粥,先是冥王同王妃一起消失不見,接著是新婚不久的四爺,連洞房都沒有,也消失不見。


  將卿瑤翾放在床上,請了大夫把脈,淩影冥這才安下心來,處理府中的事物。


  因為大婚之夜四皇子誰的房裏都沒有去,孫詩涵和已經和卿瑤琪鬧的天翻地覆,外麵又傳出了淩影冥在醉紅樓一夜七次郎的消息,兩人更是同仇敵愾的找到了醉紅樓。


  最後醉紅樓的老鴇報了官,冥王府這才派人將兩人接了回去。


  淩影冥斜倚在淥水軒的椅子上,椅子上麵鋪了厚厚的狐裘,他臉上捂著紗布,靜靜的坐在那裏,完美的仿佛一個模糊的塑像。


  旁邊站著莫北,莫北從黑色布包中拿出一張人皮麵具,遞給淩影冥,“四爺,這是以前我同二小姐在一起時候的麵具,你戴上試試……”


  “不必了,暫時我不想去見那兩個女人!”淩影冥低頭,將自己埋在胳膊中,靜靜的想著問題,如一個孩子般,他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桌椅。


  “可是這麽久四爺沒有露麵,您該……”莫北小聲的提醒。


  “讓醉紅樓放出風聲就好,瑤琪的孩子,幾個月了?”淩影冥淡漠的問道。


  “三個月了!”莫北小聲回答。


  “那好,監視孫詩涵,她一定按捺不住,該動手了!”淩影冥緩慢的抬起頭,疲憊的靠在椅子上。


  卿瑤翾醒來的第三天,卿瑤琪帶著丫鬟過來看她,她提著一些包裹好的糕點,一扭一扭的進了淥水軒臥房。


  香草看見卿瑤琪的時候,鼓了鼓嘴巴,然後幫卿瑤琪倒茶,卿瑤琪對香草的態度有些不滿,睨了她一眼,卿瑤翾隻是坐在一邊沉默,不發一言。


  “這種茶,怎麽可以給小姐喝?”卿瑤琪身邊的丫鬟,看著那碧綠的茶水,吃驚的尖叫。


  “我們小姐每天都是喝這種茶,這種茶怎麽了?”香草不服的瞪著那丫鬟。


  “我們小姐可是雙身子,她懷的是皇室的第一個皇孫,你知道什麽叫做嫡長孫嗎?”那丫鬟大呼小叫道。


  香草冷哼一聲,“不喝拉倒,我還不侍候了!”


  她說著,就要將茶水拿到一邊倒掉,卻被卿瑤琪一把阻止,她摁著茶壺道,“好了,都是自己人,別吵個沒完沒了,姐姐,聽說你最近又病了,現在好些了嗎?”


  “我沒事了!”卿瑤翾點頭,拿起茶杯,自己開始喝茶。


  卿瑤琪微微一笑,看著她喝茶,也給自己拿了一杯,用茶杯的蓋子撥弄著裏麵的茶葉末子道,“實不相瞞,我現在去任何地方,都不敢隨意的吃東西喝茶,剛剛去孫詩涵那裏氣她,她那裏的茶水點心,我可是一口都沒有動,隻有來姐姐你這裏,我才感覺是安全的,雖然茶葉差了一點……”


  她說著,將茶水一飲而盡,想來確實是剛剛跟孫詩涵吵了一架,將自己氣的不輕,而且口幹舌燥。


  她放下空的茶碗,歎息的道,“姐姐,你可得幫我想個辦法,將那孫詩涵給除去,不然妹妹我最少要少活十年!”


  卿瑤翾看著她,隻覺得頭痛,她抿唇,沒有說話,垂下眼瞼看著眼前的桌子,一言不發。


  卿瑤琪回頭看著兩個相互看不順眼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道,“你們倆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香草和粉墨相互哼了一聲,隨即一起走了出去。


  “你要說什麽?不必神神秘秘,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會做的!”卿瑤翾看了卿瑤琪一眼,清淺的眉眼間,泛出一種淡淡的冰冷之色,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道。


  “姐姐,我這個是瀉藥,你幫我下在孫詩涵的飯菜裏,日後妹妹必有報答!”卿瑤琪扶著卿瑤翾,從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一包藥粉,鬼鬼祟祟的道。


  “我說過,我不會幫你,拿著這些藥立刻走,不然我直接交給王爺,還有,我勸你心術得正,不然害人終害己!”卿瑤翾站起身,定定的看著卿瑤琪,一字一頓的道。


  “姐姐,這隻是瀉藥……”卿瑤琪不服的起身,不悅的看著卿瑤翾。


  “是不是瀉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總之你走,以後沒事,不要來我這淥水軒!”卿瑤翾臉色冷漠,吐詞清晰,宛如當頭一棒喝,打在卿瑤琪的臉上。


  卿瑤琪冷笑幾分,“所有下人都說,這冥王府目前真正的女主人是我,莫不是姐姐不服,所以故意擺這個臉色給我看?”


  “你和孫詩涵都隻是冥王府的客人,不要聽了下人幾句閑言碎語,就往自己臉上貼金!”卿瑤翾瞟了卿瑤琪一眼,擺出一個送客的手勢。


  “卿瑤翾,你真以為自己嫁了個不人不鬼的太監相公,就鹹魚翻身了?我告訴你,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和四爺肯住冥王府,是你和那個太監的榮幸,等有一日四爺做了皇帝,我會讓四爺封一個東廠廠公給你相公做,到時候,我看你怎麽囂張!”卿瑤琪一字一頓,笑著嘲諷道。


  “太監也好,廠公也罷,現在都輪不到你來做主,還是等你夜夜笙歌的四爺做了皇帝再說,門口在那邊,慢走不送!”卿瑤翾指著門口的方向,冷漠的道。


  卿瑤琪臉色難看,沒有離開,反而冷笑著靠近卿瑤翾,咬牙道,“卿瑤翾,你會後悔你今天的所作所為!”


  卿瑤翾隻是淡漠的站著,沒有理會她,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


  卿瑤琪氣急,揚手,一個狠曆的耳光打在了卿瑤翾的臉上,卿瑤翾被打的踉蹌幾步,捂著自己的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卿瑤琪。


  卿瑤琪冷笑連連,上前一步,耀武揚威的道,“怎麽?你以前沒有挨過我的打嗎?這一次隻是給你長長記性,再有下一次,我打的你跟你那個太監老公一樣,不人不鬼!”


  “說誰不人不鬼!”門口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接著是莫北推著輪椅,黑紗蒙麵的淩影安坐在輪椅上,緩慢進來。


  卿瑤琪臉色一變,她是真的害怕這個不人不鬼的太監,據說,他要是殺一個人,連皇上都阻止不了。


  卿瑤琪後退幾步,轉身就想走,卻被莫北悄無聲息的上前攔住。


  卿瑤翾紅腫著半邊臉頰上前,微笑著看著淩影安,“寒,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要是不過來,你又要被人白白欺負嗎?”淩影安瞪著卿瑤翾,見她溫婉的替他倒茶,然後走到他的身後,幫他推起了輪椅。


  卿瑤琪站在那裏,想要走,卻被莫北攔著不敢走。


  她有些暗自後悔這次的魯莽,爹爹曾經警告過她,淩影安這個人不簡單,叫她收斂性子,少招惹淩影安。


  但是這一次打卿瑤翾的耳光,卻被他剛好看見,現在整個冥王府都知道,淩影安這個不人不鬼的太監,最寵愛的人就是卿瑤翾了。


  她現在該怎麽辦?硬撐下去吧,她實在沒有那個膽量,求饒吧?實在太丟臉,隻能訕訕的看著莫北,希望莫北大發慈悲,放過她一馬。


  莫北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心虛,畢竟奪走了人家閨女的第一次,他也不好意思太過為難,而且她現在肚子裏懷著的,是他的孩子。


  隨即動了動身體,給卿瑤琪讓出了一條路,卿瑤琪喜出望外,趕緊拔腿想要溜走,卻被淩影安冷漠的聲音喝住,“站住,打了人就想走,哪有這麽簡單的道理?”


  卿瑤琪臉色一變,極度委屈的咬唇,看著卿瑤翾,卿瑤翾隻當沒有看見她的眼神,隻是站在淩影安的背後。


  “小北,冥王府家法,第五十三條怎麽說?”淩影安冷漠的問道。


  “回王爺,冥王府家法第五十三條,以下犯上者,杖責五十!”莫北挺直脊背,看著淩影安道。


  “很好,杖責五十!卿瑤琪,你身為老四媳婦,應該叫瑤翾一聲三嫂,你身為皇子妃,應該叫冥王妃一聲娘娘,哪一樣你都沒有做到,反而掌摑了瑤翾,你說這五十大棍,你冤不冤?”淩影安不緊不慢,卻威嚴十足的道。


  “我,我……”卿瑤琪結結巴巴,她怎麽回答?若是冤,她就等於不承認自己的身份,若是不冤,她就得挨板子。


  她現在懷著身孕,若是五十板子打下來,她和孩子,還能有氣麽?


  她求救的看著卿瑤翾,卿瑤翾也覺得,五十大板有些太重了,畢竟她又沒有怎麽樣,再說,她從小挨她的打,受她的欺負,已經習慣了。


  她蹙眉看著淩影安,“寒,不要打她好不好,她懷著四爺的孩子呢!”


  “對,對,對,不要打我,我懷著四爺的孩子,這可是皇長孫,皇上心疼的緊呢,前幾日還派羅公公過來問候過了……”卿瑤琪囁嚅著道。


  “好,看在你肚子裏孩子的份上,杖責就免了,出去自打三個耳光,算是對瑤翾的賠禮道歉!”淩影安雲淡風輕的道。


  卿瑤琪點頭如啄米,隻要不挨板子,自己打自己算什麽?她慌忙應聲,走了出去,外麵響起她自打耳光的聲音,卿瑤翾“噗嗤”一聲笑了。


  從小到大,她什麽時候看見卿瑤琪這麽吃癟過?

  她是相府的金鳳凰,含著金湯匙出生,她說要吃東街的雲糕,卿東陽險些將整個京城翻遍,將東街做雲糕的老板請回相府,然後將做雲糕老板的全家老小,都養在了相府。


  她一句話,卿東陽即使是不要性命,也要給她做到。


  她經常在想,卿東陽雖然對她很差,但是他對卿瑤琪的寵愛,是真心實意的。


  所以她從來不怪卿東陽,從卿瑤琪的身上看來,卿東陽這個人,還是很重感情的。


  隻不過,他重的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金鳳凰卿瑤琪罷了。


  “笑什麽?你是笨蛋嗎?被人打了,不知道還手,還在一邊偷笑!”淩影安白了卿瑤翾一眼,沒好聲氣的道。


  “我哪裏敢打她?”卿瑤翾笑著,走到淩影安的身邊,拿出溫熱的毛巾,幫他擦拭手。


  他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握著她的手道,“記住,不要讓任何人欺負你。還有,我這些日子,可能要出去一趟,北方雪災,我得帶著小北去賑災,你乖乖的呆在淥水軒,沒事別出去,外麵天冷……”


  “好,你什麽時候出發,我去送你!”卿瑤翾斂起笑意,正色道。


  “你不用送了,老四會送我,還有這些日子,老四會在府中做主,我知道你不喜歡老四那個人,但是他除了嘴巴壞一些,沒有別的毛病,你跟他好好相處!”淩影安握著卿瑤翾的手,輕聲道。


  卿瑤翾眉頭一蹙,任由他拍著自己的手背,並不說話。


  淩影安離開的那天,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雪,將整個京城都覆蓋,


  卿瑤翾倚在欄杆上,目送著淩影安離開,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淥水軒走過。


  隊伍中並沒有看見淩影冥,卻看見雪地中,那輪椅上玄色衣衫的男子,削瘦挺拔,在隊伍的領頭,緩慢離開。


  人已經走的無影無蹤,卿瑤翾依舊倚在欄杆上,看著眾人留下的腳印,身後響起一道戲謔的聲音,接著是一根冰冷的手指勾上她的下巴,她回頭,看見了淩影冥那張俊美的人神共憤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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