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姑姑薑氏
平靜地度過了三日,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啟程回宮。
這一夜,整個宮廷都安靜地有些古怪,仿佛被什麽籠罩著似的,刺客事件遲遲無法終了,睿武帝的心思素來難猜,眾人自然更是提心吊膽的。
楚遙這一覺睡得深沉,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清歡在門外徘徊了好幾趟,想著公主在外沒好好睡過,便吩咐了宮人們不要靠近內殿,讓主子好好休息。
“清歡……”過了午時,內殿終於有了動靜,聲音很輕,守在門外的清歡聽見了,隻見她朝著另一邊的宮女打了個手勢,讓她們準備傳膳,便推門進去了。
“什麽時辰了?”楚遙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支起了身體,這幾日在外精神很是緊繃,隻覺得渾身散了架似的疲憊。
“剛過午時,公主難得睡得沉,奴婢便派了人回了皇後娘娘,娘娘說讓公主好好休息。”清歡將床幔撩起係好,上前伺候公主洗漱,瞧著她依然懨懨的樣子,忍不住輕笑起來,“奴婢正琢磨著要是公主再不醒,奴婢就要進來喚了,好歹也要吃些東西再睡。”
“嗯,確實有些餓了呢……”楚遙隻有在自己宮裏才有這樣毫無防備的樣子,也隻有這種時候清歡才覺得公主還是以前的樣子,沒什麽改變。
清歡扶著楚遙坐到桌邊,宮女們便將午膳送了進來,香氣撲鼻的紅白鴨子南鮮粥,配了琺琅銀碟小菜。
這一道紅白鴨子南鮮粥看似簡單,卻放了許多食材,還要用砂鍋煲熬好幾個時辰的湯料,最後才能製成這一盅南鮮粥,這是公主最為喜歡的粥品。
清歡為公主盛了一小碗南鮮粥,便立在邊上,麵上閃過猶豫不決。
“有事?”楚遙疑惑地偏頭,難得看到清歡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素來清寡,說話一針見血,極少會有這般模樣。
見楚遙挑起了話頭,清歡握了握拳頭,跪到了地上:“奴婢想求公主一個恩典。”
“起來說話。”依舊是淡淡的口吻,楚遙待清歡向來親厚,不喜歡她動不動就下跪。
深知公主性子的清歡立刻站起來,半低著頭,異常恭敬地說道:“公主還記得薑姑姑麽?”
“一年前被本宮貶去辛者庫的薑氏麽?你後來不是暗中將人接出來了麽?”楚遙挑眉,對於清歡假借自己名義暗示內務府的事不予置否,她雖然厭惡陰謀詭計,但是對清歡卻甚是寬厚,更何況清歡初入宮時曾受薑姑姑恩惠,為她奔走也屬人之常情。
沒想到自己私下的事被公主揭穿,清歡麵上一陣羞赧,隻能將頭低得更深了,輕聲說道:“薑姑姑的兄長犯了事被抓到刑部大牢,姑姑想再見她兄長最後一麵,求……公主成全。”
要是換做尋常人,清歡倒是能想辦法讓人混出宮去辦差事,偏偏薑姑姑當初是受了責罰的宮女,內務府都是記錄在案的,若是被查出她私下出宮,便不是杖打幾下就能了事的了。
薑家沒落,薑老爺出了意外過世,薑家就薑氏兄長一個男丁撐起家門,如今犯了事,整個薑家亂成一團,薑姑姑隻想出宮一趟送些銀子回家,再去刑部看一看兄長,否則隻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犯了什麽事?”楚遙隨口問道。
“聽說,是傷了人,對方是……卓家的表親。”清歡的口吻裏滿是無奈,雖然隻是傷人,但是傷了權貴可是要比殺了平民百姓更麻煩的事,更何況傷的還不是普通權貴,是位高權重的卓大人的表親。
楚遙支著頭,眸中流轉開來。
薑姑姑在宮裏十餘載,入宮前也是官家女子,隻可惜如薛貴嬪這樣位卑卻生下皇子的就她一人,多數家世普通的官家女子入宮選秀,多是為奴為婢,到了二十五歲才能被放出宮外。運氣好一點的得了主子信賴,為其選一門好些的婚事或是添些嫁妝,而像薑姑姑這樣犯了事被貶被罰的,便隻能在宮裏的角落裏老死也無人照管。
說起一年前的事,薑姑姑也著實冤枉得緊,楚遙受了薛氏的挑唆向麗妃嗆聲,薑姑姑好言相勸,卻是正撞上當口,惹得楚遙厭煩,將人杖打了一番貶去了辛者庫,卻不知這恰恰是中了薛氏一箭雙雕的計謀。
若不是經曆了那十年,她又怎麽肯相信,就是這樣一個卑微如斯的宮女,後來被薛貴嬪收買了去,成為她暗埋在碧霄宮最深的一枚棋子,而薑姑姑倒也是沉得住氣,同薛貴嬪共演了一場好戲,利用清歡的好心重新回到楚遙身邊,一步一步成了碧霄宮的管事姑姑,後來楚遙做的許多糊塗事,多有薑姑姑的手筆。
她曾好奇薑姑姑為何會背叛自己,如今想來才恍然大悟,當初清歡也同自己提過薑家的變故,她並沒放在心上,大概就是那時薛貴嬪的雪中送炭才會讓她徹底地倒戈,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薑氏兄長並不是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反而是卓家人囂張跋扈,他看不過去才同卓家人起了衝突,誰料衙門一見卓家人受了傷,便不分青紅皂白將薑氏兄長送入了大牢。
“說起薑姑姑,本宮倒是極想念薑姑姑的手藝,她做的鯰魚冰窩粥才真是美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起鯰魚冰窩粥,頓覺眼前的南鮮粥食之無味,楚遙便放下了勺子,支著頭看向清歡。
“公主想吃鯰魚冰窩粥,奴婢立刻去讓薑姑姑準備。”清歡眼中劃過驚喜,公主這樣說,便是願意成全姑姑的意思了吧。
“也不急於一時,先派人請薑姑姑過來一趟,本宮有話要問。”楚遙站起身,坐到軟榻上,拿起昨夜看了一半的書翻了起來。
沒一會兒,薑姑姑便到了,她身著低等宮女的服飾,似有幾分局促,走到宮門口時還停下來整了整褶皺的衣襟,深吸一口氣,才走進碧霄宮。
“公主聖安。”薑姑姑走到公主麵前行了大禮,上身茯蒲在地上,恭敬而卑微。
楚遙也不叫她起身,看著她壓低著身子跪趴在地上,清歡抿了抿唇,終是什麽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