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真相(六十一)
她在回那冷殿的路上竟然跳起了舞,她的紫花衫大袖灌滿了風,起舞時像極了一隻展翅的蝴蝶,輕曼高傲。她的蝶扇從廣袖中抽出,纖長的手臂沿圓劃圈瞬間便“啪”的一聲展開了扇子,扇子緩緩移開,漏出了那張恐怖至極的臉,那扇上的紫稠流蘇隨著她的舞姿搖曳起來……有好幾人駐足觀望,隻是誰也沒看見,那一旁小小的她眼中的驚恐。
來了……她來了……她又來了……
小小的她連連後退好幾步,可還是來不及她一個旋轉輕躍,長臂開展的那一瞬……
“啪”的一聲……疼痛自她小小的身前席卷而來……
她徹底瘋了!
她在眾人的眼中,一遍一遍地抽打著她。
可那些麻木的人們兒,沒有一個人拉開她,為小小的她上來說一句話,製止她的暴行!
她縮在地上,忍受著她一鞭又一鞭來自靈魂的抽打……
她將頭顱深深地埋在了兩腿間,讓堅硬的後背來承受那巨大的疼痛……
“12……”
“13……”
“14……”
她默默地數著,一般來說,這甩扇會有三十七下,是一篇完整的蝶扇舞……
可是那第“17”下,卻久久未落下。
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幕,她在抬起頭時,月光像是白日的陽光照在少年的背上。
他手上拿著她母妃的蝶扇,她的母妃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有閹人跑來,道:“然主子,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快走吧,國後娘娘尋你尋了好久了。”
他環視了一周,冷颼颼地望著一旁看熱鬧的下人嬪妃,道:“熱鬧瞧完了嗎?還不走?”
那些人紛紛散去後,他轉過了身,朝他伸出一隻手。那手白皙修長,好看的不像話,在她往後的歲月中,成了她最深的依靠。
莞風然,國後之子。去了頗重文學素養的北池國學習文學,作為交換條件,蕭旱派去了他的武師教授北池太子武藝,如今三年學成歸來,這是她第一次見他,但深居簡出的她並不識得他是何人。
一直到次日母妃服毒自盡,四日後她被過到國後名下。搬去國後的月華大殿時,她又瞧見了他,他站在一棵桃花樹下,對著她笑逐顏開,與盛開的桃花一般明媚,白的發光,宛若天人。
那時她才知道,這是她的皇兄,血統最為純正的國後之子。
他待她極好,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溫暖。有其他兄弟姐妹欺辱她時,他會將她護在身後,國後之子的名號豈是一般皇子可以挑釁的?
他帶她逛廟會,買女兒裳,可是她從來不穿。她還是一襲男兒裝,墨發用一玉釵盤起,少言寡語。
偶爾夜深時,她會嚇得驚醒,可看到守在一旁的皇兄時,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她嚐到了來自親情的嗬護,從最開始的遲疑戒備到後來的傾心信任……
她從來不曾想過,她可以安心地在一個人身邊睡覺、吃飯、生活……他就像是那一晚的白月光,所有的寒冷在月光白如晝的一瞬間,頃刻褪去。
他教她習武識字,帶她騎馬射獵。
可是女兒家的跳舞刺繡,她還是格外排斥。那東西,像是她的逆鱗,一觸碰便會打開那不堪回首的過去……那個叫母妃的女人帶給她的無限恐懼……
他是那麽明亮亮一個人,帶著世間最美好的笑容與關愛,在她幼小的心中占據了一大片天地。
他懇請自己的師父收她為徒,傾囊相授。
她聰慧過人,無論才學武藝,學識所得皆過目不忘,就連師父都誇她是難得的奇才。
隻是,師父偶爾歎息:“可惜,怎就是女兒身……”
那一年,她十歲,憑借著一身才學得到蕭旱國主的肯定,冊封她為映雪公主。她上下還有姐妹,可也隻是沒有名號的公主而已。
這“映雪”二字,隻有蕭旱國人知曉,它不是名字,而是名號。
她的名字叫什麽來著?似乎沒有人再記得了……甚至都沒人知道,這個人竟然還是國主的女兒……後來想想,好像幾年前王後是過繼過一個女兒……隻是,她平日裏一直都是二皇子的小跟班,似乎都沒有人知道,她竟然是個女兒家……
那是一次外使來朝時。那外使出了一道難題,本欲踩扁他們這個奉武為尊的國家,蕭旱舉國上下也卻是沒有人能解開,他的皇兄在說與她聽時,她卻笑了。
隻一瞬,她就給解了。
那題是:“所見之題最難解的題是什麽?”
她在紙上隻寫了二個字,遞給了她的皇兄。
她皇兄將她的題解在第二日的朝堂上公開時,那外使當下便低下了那顆高傲自大的頭顱。
那題解是:“此題。”
她為整個蕭旱搬回了顏麵,可謂是功德無量。為了犒賞她,蕭旱國主賜她封號,映雪公主。能得此名號的公主,蕭旱成國以來,她是第二位。
聰慧如她,若這般才情橫溢,生在他朝,興許能得到更多的肯定與鼓舞。隻是她生不逢地,偏偏落在了身為女子最卑賤的國家。
她的皇兄不像王父那般殺伐果斷,他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對任何人都是仁慈善良的。
就像他知道她的母妃死後,便去求了王後收下她。就像他與她逛街時,他瞧見了那些乞丐也會將手上的銀錢拿出來給他們,即便他們大多數都是騙人的。就像大皇子處處給他使絆子,他也不予追究,顧念兄弟之情……
可是,她不是心向本善的人。她的生命裏唯一光亮隻有他。
蕭旱日曆,宏元二十一年,南方戰事吃緊,敵國天朝有一猛將,名為宮琛,他修得仙術,不費吹飛之力便將蕭旱剛占領的一座城池奪回手中,短短幾日,好幾座城接連失守,若再這般下去,怕是蕭旱別的領土都會被一寸寸收入天朝囊中。
蕭旱已派了兩位和史前去義和,第二次竟然還斬了三位上將的人頭送去,她對王父此番作為甚為不滿。
她請求她的皇兄為她開路,讓她麵見皇帝,她是提著軍令狀過去請纓的。她對他的王父說,“此番前去,如若失敗,提頭來見。”
後來,她成功了。
但宮琛於她而言,就像是一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