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中秋祭(四)
宮氏……
範錦城?
他的母妃?
難不成,這隱光琴是有話要對它曾經的主子說?
宮琛似乎很費力,他的眉頭蹙成了結,十指飛快地在琴上旋轉撥動,被琴弦割裂的傷口還在滴血,想也知道那得有多疼……
琴音亙古激昂,落耳欲穿。宮琛的十指越來越快,頻率遠大於我的視覺高點。他薄唇緊抿,額間竟然冒出細密的汗珠,這不是我第一次如此細致入微地觀察他,顏如神筆,端正雅致……
終於,停下來了……隱光的白光逐漸散去,接著隱匿不見。而他的手因為琴弦的劃割在微微顫抖……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嗎?”
他鼻息歎氣,道:“無事。”
“這是……怎麽回事?”
他將手收回廣袖,垂下後,望向我:“母妃之死,隱光有怨。”
有怨?先王妃之死上次碧紅倒與我講過,確實感覺事有蹊蹺,隻是這琴竟然還會……
他突然又道:“它是母妃之物,有靈。”
“啊?”
他一怔,接著道:“每年到此地拜祭母妃,它都會演上這麽一出。”
“哦。”原來如此……隻是,都這麽多年了,他母妃的死竟然還是個謎?
他又是一聲漫長的鼻息歎氣,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在心裏,無法訴說。他的眼緊閉著,睫如羽扇,壓下大片陰影。再睜眼時,那眼中透亮一片,深潭淡水,一如既往的漠然生疏。
我此時正癱在蒲團上,歪頭望著他,他淡然地望了我一眼,便與我道:“你若累了,可去門外找守墓女。”
“守墓女?”難道是……
“嗯。我們來時,站在湖邊的便是。”
怪不得,都麵無表情……原來,是守墓人……隻是,守墓人不應該都是年紀老大的糟老頭子或者小老太太嗎?這裏還真是奇怪……而且,她們似乎與龍血樹有關,這個地方,連祠堂門外的白燈籠上都畫著龍血樹……
他望著我,道:“你,還有事?”
“就是……”我指了指上麵的牌位,道:“這麽多龍血樹……每個上麵都有,難道這裏的人……”
“嗯。”他略微點頭,後而看著那些牌位,道:“她們全是隱孔族的後人。”
“隱孔族?”
“我母妃的家族。家族中皆是女子。她們存在的意義,其一,嫁入每位官宦之家,守衛皇家朝綱,如若丈夫有異心危害皇家,便可先斬後奏,是皇家暗中培養的一支秘密守影。這些女子所生之女皆入族譜,由專人培育,以綿延族規。其二,那棵神樹已有千年,隱孔族每百年便出現一位聖女,聖女可占卜未來福禍,代價便是守衛龍血樹,終身不嫁,樹在族在,樹亡全族陪葬。”
什麽?怎麽還有這樣的家族?
“這麽說,她們便是皇家的眼線?嫁人的目的,隻是為了監督自己的丈夫有沒有不二之心?”
他不再言語,而是點了下頭。
我去……這什麽世道啊……怎麽會有人天生為了這種事活著?真是匪夷所思……
良久,我才緩過神兒來。這才想到一件事,既是暗中培養的家族,他為何要說與我聽?難道不怕我宣揚出去嗎?
看著他,我終是沒忍住問出口:“你為何,對我說這些?”
他看了我一眼,緩緩說道:“因為你的母親,也是隱孔族人。”
這簡直是……不……
“不,小桃子說過的,我母親隻是一介商賈之女,怎麽會是……”
豈料,他竟輕描淡寫地道:“嫁入官家的身份太多種了,這隻是其中之一。”
“那也不可能啊,我母親認識奈相……我父親的時候,我父親還未成為宰相啊。”
“但他已入朝為官。既是官,豈能皇家的耳目。你母親在生你之時難產而死,無人幫你上報族人,你才有幸未上族譜。”
啊?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望了望我腕上的傾城,道:“傾城不會撒謊。你若非茲族人,它又怎會認你為主。”
“它……它不是你讓它……”
“是我,它隻是將我當作了母妃而已。”
這是什麽意思?我腦子亂了,那月姨明明說過,傾城也認了他做主人的……
“它自始至終都未曾認我做過主,隻是……”他突然冷笑一聲,道:“本王子想做的事兒,它一個區區靈器豈敢不從……”
哈……難不成是靠暴力強製與它?
“哈!果然如此!”門外突然想起一陣脆耳的笑聲,隨著腳步逼近有一人大步而來,“我就說兄長你又不是小娘子,傾城怎麽可能認你做主,還真是騙了我這麽些年!”
“……”
“二王子……”
“嗨,何一妹妹。別這麽見外,叫我文曲。”
文曲……他不說我還真忘了他還有這麽一個名……
宮琛冷冷地望著他,道:“為何現在才來。”
那宮珄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道:“兄長,此事暫且擱置一旁,你不應該先與我解釋解釋傾城一事嗎?”
宮琛道:“傾城,何事。”
宮珄挑眉,道:“自是認主之事。”
宮琛起身,身高足高了他半頭,那氣勢瞬間散發而出,隻見他不屑垂目望著宮珄,道:“我何曾說過它認了我為主?”
誒?這麽講的話,他好像確實……
宮珄一怔,後道:“你……你是沒說過,但你也未否認啊。”
“無聊。”他冷巴巴地哼出一聲。
“哎……”那宮珄連連搖頭,然後淨手拈香,也上了三炷香後,叩了頭,又開始喋喋不休:“母妃啊母妃,你且看看兄長,還真的是不解風情,你且評評禮,我二人到底誰無聊?這樣吧,若覺得我無聊,您……唔……唔唔……”
“聒噪。”宮琛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直接背手出去了。
這個二傻子……果然又被定了……還真的是……屢教不改!
“哈哈哈……”
看著他一臉憋紅的樣子,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也從榻上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文曲星公子,嗯……多久來著?對,一刻鍾後,您自會解開!”
“唔……唔……”
“您說什麽?”我故作疑惑,皺眉搖頭,道:“請恕何一愚鈍,公子所說啞謎,何一委實猜不透!現下又有它事傍身,這便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