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宮王府家學2
“巧舌如簧。”那郡主似乎很不喜歡珺四王子,當即便反駁於他,“夫子讓你就事論事,你卻在研究這是不是現實,還真會避重就輕,屬人耳目。”
隻見夫子拿著戒尺啪啪啪敲了三下桌子,言:”那依謦郡主呢?“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依我看,那些個大臣都該死,就算天子再昏庸無道,怎可威脅天子呢?”
夫子一聽,頻頻搖頭,我要是夫子真想給她當頭一棒,這郡主怕不是傻的吧?這長恨歌竟然能給她解出這層意思來,真真是想氣活白居易。
“罷了罷了。”夫子滿腔的無可奈何,這郡主估計是皇帝派來專門氣他的?然而隻見他的眼睛又朝我掃來,瞬間一種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挫敗感,果不其然,我這無敵的感知力。
“奈一你來說說。”
我能不回答嗎?突然想起這古代不是有女子不得幹政之說嗎?便滿滿的求生欲:“小女本是一介女流,又怎可輕論朝事。”
然夫子卻言:“但說無妨,這隻是白居易的一場夢,無需顧忌。”
在我反複猶豫如何開口時,隔壁那混小子卻在低聲嘟囔:“她能懂得什麽,聽說連女四書都沒讀過。”
這我就鬱悶了,這事兒他是如何得知的?不過,既然你這小屁孩覺得本姐姐我什麽都不會,那我便給你大展身手試試。
“這首《長恨歌》,小女不才,確實讀過。詩裏盛世唐朝因為唐玄宗的‘重色思傾國’而衰落,眾臣在馬嵬驛兵變要挾君主除去楊玉環,以正朝綱確實無錯,而之後唐玄宗成為太上皇之後對楊玉環念念不忘,依小女看,與其說是對昔日貴妃情意綿綿的難舍,倒不如說是對往日大唐風光無限好的向往與留戀。此時的唐玄宗,也隻不過就是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而這楊玉環成仙,小女倒認為這是唐玄宗內心的一種愧疚,隻是他的一場夢而已,猶如這《長恨歌》本就是這白居易的一場空夢。夫子莫怪,這朝事小女不敢妄論,但《長恨歌》所講之事,這便是小女心得。”
“好一個夢中夢。”對於我的回答夫子看起來挺滿意,雖然我的答案跟他的問題有所出入,但也要比那臭小孩兒和那郡主強多了。
這古代上課跟現代真不是一個模式,這第五夫子在課堂上的講座幾乎很少,也就是給大家講講故事聊聊典故,然後幾乎就是各位學生的辯論會。
言而總之,這小郡主就愛針對老四,而這老幺就愛針對我,這老三老五偶爾還會幫我說幾句話。雖然被個小孩子老數落很無趣,但是卻比我在奈相府過的開心,怎麽說呢,就像雖然這老幺老跟我對著幹,但至少是明著來,而且全是些皮癢癢的話,根本不足以上心。不像在奈相府,那安毒婦的招兒可都是背後捅刀子型,不是給我挖坑就是讓我自己挖坑,總之跳的人總是我,受傷的人也總是我……
午飯在離家學不遠的雲帆小築用,遠看這雲帆小築被一片荷池圍繞,走進了才知曉這竟然是建在荷池上的建築,沿著水上回廊走,水裏竟然還種了大棵柳樹,偶爾還有一兩隻小青蛙呱呱爬上荷葉,這小築的構造也別有一番風味,門廳延申的台階直連水上回廊,又從兩側分支出兩條回廊,也就五六米彎曲伸延,回廊盡頭左側一張古琴案,右側一張棋案……
往裏走,一展春風十裏桃花屏映入眼簾,繞過去後,六張兩組麵麵相對的漆花膳桌上,已經擺好了席麵,有糯米糖糕,還有不知名的小菜,紅棗燕窩粥,與在學堂的座位一樣,這些個王子們,還有那郡主,紛紛自行入座。說是坐,其實跟在學堂時候一般無二,跪在桌下的蒲團上。這一早上跪下來,我腿都已經麻了,結果吃飯還要跪,真真是欲哭無淚。
但見這些個官二代們,這跪席卻已是家常便飯,我忍痛跪在蒲團上,卻覺得膝蓋漲得快要裂了,忍不住哼唧了兩聲。於是又引來了那老幺的調侃:“真是沒有規矩,不知道食不言嗎?”
我繃著嘴巴忍住想懟他的衝動,接過身邊小丫鬟遞過來的擦手毛巾,裝沒聽見。
斜側位的玨三王子將毛巾遞回給丫鬟,朝我笑道:“奈一妹妹莫見怪,小瑄自小便仰慕琛哥哥,怕是無論哪個女子給琛哥哥做王妃,都入不了他的眼吧?”
“才不是。”那小家夥又喊了起來,“謦姐姐就不會。”
“一派胡言!”玨三王子一聽,立刻從蒲團上站起,怒斥道,“你若再胡言亂語,便出去。”
小家夥這下不吭聲了,默默地擦手吃飯,再看那謦郡主,也已經開始用餐,這邊的爭執仿佛並沒有聽見般。
玨三王子重新跪回去,朝我再次說道:“妹妹莫怪。”
我趕緊擺手,後而低下頭吃飯。這信息量足夠龐大的,看這意思是,我這憨子未婚夫還被自己的親表妹惦記著?這古代真可怕,不知道近親結婚容易生出畸形兒嗎?然而再看那玨三王子的反應,難道是自己喜歡那個郡主不成?
這頓飯吃的我感覺超級消化不良。飯後是自由活動時間,給我安排的休息室在學堂隔壁的樓亭裏,那些個王子郡主沒吃幾口就都先行撤了,留下我獨自一人吃完飯慢悠悠地往回溜達。
小桃子從剛才出了學堂便沒看見,說來也奇怪,這宮王府麵積頗大,卻很少看見有下人溜達,這點跟奈相府還挺像的,隻有為數不多的下人供以差遣,不知道是都在午休還是真的寥寥無幾人。但我覺得應該是前者,因為吃飯時候都有六個丫鬟專門給遞擦手毛巾,這種鋪張浪費人力的情況,又怎麽會是後者呢?
剛才與那些個官二代一同行走,也沒怎麽欣賞風景,這回自己返回去,卻覺得異常享受。離開雲帆小築,轉過去的假山後麵有一個兩鳳相圍的花雕秋千,座椅還帶半荷型靠背,秋千下是長型簡藍色皓質鬆露毯,邊側還有一張曲型桃木廊椅,一張古琴案……
而我此時已心血來潮,想要蕩秋千。
這才半天對於膝蓋的蹂虐,讓我異常想要坐下來休息。而這秋千近在眼前,明顯是最好的板凳。
坐下去後,瞬時覺得女媧大神賦予人類臀部這麽多的大肉是多麽明智的選擇。然而這些人卻偏要跟硬邦邦的膝蓋過不去,這不是傻嗎?
對於一個九歲的小姑娘來說,我想要蕩這秋千還是有點兒費力的,我的腳尖剛能點著地,這屁股卻又快要掉下去,嚐試了幾次後,還是放棄了,這是硬件措施有問題,無法優化。
說來也巧,在秋千上折騰了一會兒,我竟看見有個人朝這邊走來,而且這人我還認識,他還是一身白衫白袍,目若朗星,在這裏碰見我竟不覺得稀奇,還笑盈盈地朝我走來……
“一何妹妹,別來無恙。”
我裝沒看見,反正昨夜一直蒙著紗,如今小桃子也不在身邊,認不認識,記不記得還真由我說了算。
“你該不會又想故技重施吧?”
反正你又不是黑麵人,又不會讀心術,我麵不改色心不慌,瞅他:“小哥哥是在與我說話嗎?”
那家夥挽臂至胸前,竟一副看你如何演戲的架勢,笑話,我一二十五歲的大姐姐還怕你一弟弟不成?兵法有雲:敵不動,我不動。既然你不吭聲,我也就憋著,於是場麵一度很尷尬,我倆麵麵相覷,最終在那家夥滿眼笑虐中,我還是妥協了。
這不能怪我,因為我那消失了的小桃子竟然不知打哪裏冒出來了,看到那家夥的一瞬間,小桃子又變成了結巴,“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我隻能作罷,回他一句:“文曲小哥哥,別來無恙。”
“之前便聽說王府會來一位小姑娘,奈一?何一?奈何奈何?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似乎還很得意自己這般聰明,聽這意思是昨日我跟他說我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是假的了?
“有意思嗎?”對此我嗤之以鼻。
他竟開心一笑:“我昨日就與你說過,你這女娃娃很有意思。”
答非所問!但我知道不能再接著這個話題聊下去了,拿我來開玩笑,我又不傻,幹嘛自己給自己埋坑?於是我轉移話題:“你怎麽會在這兒。”
“一何妹妹這麽聰明,何不來猜猜?”
明明知道我真名叫什麽,還要這樣調侃人,我自是也不會放過他,裝作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跟蹤我?“
“你這個幹扁的樣子,跟蹤來有何用?”
我這暴脾氣!真想一掌拍死他。
“那你來此何事?”如果白眼能翻死人的話,他絕對死不知多少回了。
“找你啊。”
“……”老天你派這文曲下凡,是想來開發我的暴力傾向嗎?
“有點兒耐心,你這小妹妹什麽都好,就是這脾氣,得磨磨。”
“你到底說不說。”
“不說又如何?說又如何?”
太皮了,跟這種人再聊下去,我會瘋的。
從秋千上跳下來,抓起旁邊一臉憂鬱的小桃子,我就準備撤了。結果,又是一招攔路技能。
我挑眉看他:“好狗不擋路。”
他眨巴了兩下眼睛,可怕的是我竟覺得很好看,這家夥該不會在對我拋媚眼吧?有毒,絕對有毒。
隻聽他說:“何一妹妹這話有問題。我若讓開了,就說明我承認我是一條好狗了,我若不讓開,我還是一條狗。這讓與不讓,我都是一條狗?那何一妹妹你覺得好狗與壞狗,與我而言,又有何差別?”
你不是文曲星下凡,你絕對是唐僧下凡,耳邊莫名想起一首神曲,onlyyou……
“主子,尊上發來召集令,請您速速趕回。”突然他背後閃出一個黑影,很明顯是朝那文曲在說。
隻見他很快便收起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臉,背對那黑影一招擺手,那人低著頭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樣子,便又快速離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他是打哪裏冒出來的,又是打哪裏消失的。
文曲朝我一笑,似乎知道我的疑惑,但卻又一副欠兮兮的表情:“你想知道我,與我想知道你,是一樣的。我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說著背過手,大步流星地朝來的地方走去。我目瞪口呆,看著那白影逐漸消失在遠處如畫的風景裏。
小桃子拉我回神:“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我抖了下身子,對小桃子搖了搖頭。那文曲就跟一場夢似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下次見他,一定挖個明白,看他年紀也就十七八歲。今日這些個王子我都算見過了,唯獨我那魔障未婚夫,還有那打小便被送至帝淵山的二王子,外界鮮少有見過這二王子,連小桃子都不清楚這人到底存不存在,因為從來就沒在公共場合出現過。這麽說來,這文曲在這宮王府大搖大擺的出沒,極有可能便是那二王子?聽說那帝淵山是修仙的門派,一個修仙的門派,難道還會養出這麽個油嘴滑舌的道徒?我不由又打了一個冷顫,雖然如此不相信,但我還是覺得是這二王子的可能性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