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小飛，媽媽要走了
“你這是什麽破地方，怎麽不開燈？椅子也沒有？”祁雲飛靠著牆坐在床墊上，拿著手電筒四處照著，“就一張床，我睡了你睡哪裏？”
“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有地方睡。”
沈星月從熱水壺裏倒了熱水又拿礦泉水兌涼了遞才送到他手邊：“先把藥喝了，祁楚的都是特效藥，喝完明天就好了。”
祁雲飛抓過藥塞進嘴裏，就著水喝了，頗有些不以為然：“你吃過？”
“吃過！”
而且，還是第一個吃藥的人。
沈星月從藥堆裏找出外敷的藥和棉簽，替靠在牆角的祁雲飛上藥。
她的世界隻有黑白色，隻能往憑感覺往顏色深的地方上藥。好幾次她都感覺到祁雲飛的身體在發抖。
“很痛嗎？”她問。
“不痛，男人不說痛。”
祁雲飛有些不以為然，話間剛落沈星月的棉簽又捅進了他的傷口裏。
他痛地發抖，可是看著她皺緊眉頭努力在辨認的樣子，又有些滿足。
他問：“你都戴眼鏡了，為什麽眼神還這麽不好？”
沈星月仔細地盯著他臉上的傷，平靜地說：“眼鏡隻是我近視了，眼神不好是因為我是黑白色盲，兩者並沒有關聯。”
祁雲飛抬起手將她垂落在眼前的頭發別到耳後，看著她耳根的疤，略略一怔後，笑道：“你長這麽醜，是個弱視，還是個色盲，竟然騙我花這麽多錢包你……你是不是騙子？特意引我入局？”
沈星月的身體一僵，耳邊驟然響起司墨梟咬牙切齒的聲音：“沈星月，你不配說愛，這就是你們沈家的騙局……騙我父母信任你……”
啪嗒！
藥瓶摔落，藥水在床墊上肆意。
沈星月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整個人僵在原地，眼前的人和司墨梟逐漸重疊。
祁雲飛驚訝地看著她，叫她的名字：“沈星月？沈星月……”
沈星月的眼前卻浮現司墨梟憤怒的嘶吼：“沈星月，沈星月……”
“不，不是！”
沈星月狠狠地一把推開祁雲飛，吼道，“不是我，我媽是冤枉的，我們沈家是冤枉的，你為什麽不查，你為什麽不查……”
司墨梟猙獰著臉，一字一句地告訴她：“證據確鑿，沈星月。你父親死無對證，你母親親口認罪……”
沈星月捂住耳朵崩潰大喊：“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都不是真的，我媽媽沒有認罪，是你騙她，是你騙她的……”
祁雲飛被沈星月用力一推，後背重重撞在牆上。他本來被司墨梟傷的不輕，這一推幾乎痛地他能暈死過去。
他咬著牙過了好久才緩過那陣痛感，才撐著身體去看沈星月。
“喂，你冷靜點……”
可是他的手剛一碰到沈星月，沈星月仿佛失控般，將腦袋縮在胸口，雙手拚命地揮舞著抗拒著祁雲飛的碰觸。
“滾開，滾開，你不要碰我……”
她的腦海裏開始充斥著男人們銀笑著，伸手撕扯她衣服的畫麵：
“來呀，沈大小姐……”
沈星辰手被砍斷，血流如柱的畫麵；媽媽用力將牙刷柄捅進喉嚨的畫麵……
“啊啊啊啊！停止，求求你們，停止，求求你們……哥，哥……媽媽……啊啊……”
沈星月突然生出一股力氣，抱著頭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狠狠地往旁邊的牆上撞去。
“沈星月！”
祁雲飛瞳孔巨震，厲聲嘶吼著。
沈星月重重撞在牆上，黑暗的角落裏傳來一個男人的悶哼。
“什麽人？”
祁雲飛拿著手電筒照了過去，就見門口的牆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男人。
“是你？”祁雲飛手電照著司墨梟的臉，撐著牆想站起來，剛抬了一下子就摔回了墊子上。
他隻好接著坐著，看著司墨梟神色自在的樣子，又摸摸自己還疼的臉，有些不開心，“你挺經打呀。”
“是你不中用！”
司墨梟伸臂撈住暈過去的沈星月，將她抱在懷裏，轉身就走。
“回來，你帶她去哪裏？”祁雲飛衝著他的背影喊。
司墨梟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祁雲飛將手機砸了過去：“我說你特麽要帶她去哪裏？”
手機砸中司墨的後背落在地上，司墨梟轉過身，手機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像個從黑暗裏走出來的死神，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祁三！”
司墨梟聲音冰冷，“你現在還在星城，是祁二給你求來的機會！珍惜最後一次機會。下次，我會讓人直接把你扔出去。”
司墨梟說完，抬腳踩上了腳邊的手機，光亮逐漸在黑暗中隱沒。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隻有皮鞋踩在水泥地上，沿著台階逐層遠去。
祁雲飛在黑暗中大喊：“扔，你扔！你就是那個欺騙她的男人吧！我告訴你，以後有我祁雲飛在的一天，你們誰都別想再騙她！”
少年的聲音在空曠的爛尾樓裏蕩開，像曠穀裏的回聲，層層疊疊地衝進司墨梟的耳內。
“騙……你？”
司墨梟站住腳步，低頭看著懷裏的人。黑夜無影，他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卻仍然對她又厭又恨。
“沈星月？你有什麽值得我騙！”
黑暗中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又逐漸遠去，直到消失。
走了！
都走了！
祁雲飛一下子就躺回了床墊上，四仰八叉地看著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的屋頂，又好像看見了……
碧藍的天空下，在醫院的屋頂上，一個年輕的媽媽抱著小男孩不舍地親吻著。
她漂亮的臉上全是眼淚，捧著男孩小小的臉，用著最溫柔的聲音說著訣別的話：“小飛，媽媽的寶貝，媽媽太難受了，媽媽要先走了……”
小小的孩子站在天台上，看著媽媽像一隻白色的大鳥墜落地麵，紅色的鮮血從腦袋上湧出，在地麵上畫出了刺眼的紅花。就像此時灰色的石灰牆上那刺眼的暗紅的花。
腦袋仿佛被撕裂了，劇烈的疼痛讓祁雲飛的身體不住的抽搐、顫抖。
黑暗中，祁雲飛緊緊地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努力把自己抱成一團。嘴裏不停地喃喃著：“媽媽，我不是你的寶貝麽，為什麽不為了留下來，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