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點頭
第三百七十六章 點頭
在極度的不願意下，婦人點頭了……
“謝謝……”瑟樹依兒輕聲說，“其實，我從海琳跟妳交涉完的那一天，就一直在觀察你們……”
彷彿是嗅到了些不良的氣息，婦人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瑟樹依兒不急不徐地說，語調間的憐惜意味也讓海琳感到有點不適。
“你們母女本來該身在一個豪華的船上，為慶生、女孩的暑假或任何値得出遊的事情遊樂，但很可惜的遇上了船難，我們到的時候也為時過晚，夫人，”瑟樹依兒特別強調了下貴婦，後者茫然地看著她，“事到如今，我會努力的……”
她的身影漸漸迷蒙，淡粉色的雙唇輕啟：“月神希雅，請靜聽我的請求……”
“瑟樹依兒！”海琳驚恐的說，她縱使沒有瑟樹依兒的靈感，憑她們對彼此的了解，也可以意識到她即將對這對母女作什麽。
“求您為海中子民解脫他們的痛苦，羽化泡沫。”瑟樹依兒張開了雙臂，四周的海水彷彿也生了變化，一瞬間的幻覺，海水好像衝上這個小舟似的，小舟狠狠的擺蕩了一回……母女的身體化為泡沫，漸漸消失……
“為什麽要這樣？”海琳問，以往，也是有許多落難者，在最後變成這種下場的，可是瑟樹依兒一向插手不管，至少不會提早宣判他們的死刑。
“女孩若不治，死亡之路已確定；婦人則喪失了希望，她現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身分，上岸，被喚作奴隸受盡恥辱。”瑟樹依兒淡漠的下了評語，手中拿出兩個靈魂罐，將這對母女的靈魂，分別填充到兩罐去，“安靜地死亡在海波之中，並在月神希雅的目視裏告別，是她們最好的歸途。另外，我並不想讓女孩上船，原因我不肯說。”
看著海琳慢慢轉為平靜的眼神，瑟樹依兒體諒的微笑：“其實，萬物始終有個結束，不光是她們，國家、種族甚至恒行號，誰能把握它們能永恒的存在？”
在這彷彿帶著暗示的話語，海琳露出了笑容回應：“我也知道，既然身在恒行號上，就不能對海上人民的意外有太多憐憫了。”
“盡力救，救不了，放生。”瑟樹依兒簡單的下了評論，兩人拉了拉手上的繩子，讓甲板上的人啟動收繩機械，將她們拉回去。
月圓在三天後來臨了。
它或許在某些國家象征著團圓，在某些傳說裏印證著不祥，但是在恒行號上，它代表了一種儀式。
這天的黑夜總是眷顧著恒行號，每逢此時海麵上一定平靜無波，月光照耀著白布和船桅，使得整艘船都染上了層銀色的迷霧。
海琳靜佇在瑟樹依兒旁邊，其他船員手中都拿著幾個靈魂罐。
“霍斯裏伯伯，就由你開始吧。”海琳以帶了點莊嚴且有精神的聲音喊道，若是現在生在一個大禮堂，絕對會引起陣陣回音。
五十來歳的霍斯裏帶著他四周的靈魂罐，安放在瑟樹依兒的前方，象是擺設供品似的，以他渾厚的聲音說：“掌管靈魂的月神希雅，月圓之時又至，恒行號船員霍斯裏，獻上靈魂，願月神希雅帶領他們至天界進行愉快的生活。”
瑟樹依兒的白色頭發和衣裳，無風卻自然飄動了起來，兩人之間的靈魂罐喀的一聲開了，幾個藍色的球體緩緩飄出，變成了人兒。
其中一個靈魂毫無羈絆的往上升，直至消失在月亮柔和的銀光中，其他靈魂還盤旋在靈魂船上，他們好像在殷切等待著什麽，霍斯裏收起靈魂罐子，往後退回船緣，海琳望著此景，接著叫喚下一個名字：“芬柏萊，輪到你了！”
一位年輕而且俊秀的男子走了出來，放置靈魂罐後半跪在瑟樹依兒麵前，充滿磁性的嗓音啟口：“掌管靈魂的月神希雅，月圓之時又至，恒行號船員芬柏萊……”
待靈魂釋放出後，海琳不禁往上一看，一對男女在此時聚在了一起，兩人手握了起來，從中散出一道黃色光芒，染上了恒行號，烙進了每個船員的心裏，一道薄荷般清涼的舒適感拂過全身，這是屬於靈魂的感謝。
其中有兩個靈魂已經出現了，兩個都是風度翩翩的中年紳士，一位拿著小提琴、一位握著長笛，最後一個靈魂出現了，他隨身帶一個鍵盤，海琳看到此景，不禁想說她猜得還真準呢。
瑟樹依兒周圍也彷彿有些淡紫羅蘭色的元素，吹拂著她的發和衣袖，甚至連海琳都感到自己的靛藍色短發有些飄起。
接著，又是靈魂的釋放，繼續的釋放，使得旅遊在外卻遇難的老夫老妻重新相擁、雙胞胎妹妹再次重逢、全家人又一回團聚……
有些習慣於寫日記的船員總是會在這夜後記敘：“這一夜，恒行號就像從普通的木船，變成黃金打造的船隻，很多相遇的靈魂都會送出祂們的感謝。為了每個月的這夜，我總是甘願辛苦一個月，來享受這剎那的美好，這是一種奉獻的感情，也是把自己失去親人的惆悵化為喜悅又充滿動力的一天。”
為了這天，船員大都甘願身在恒行號上，雖然會有少數例外。
在大多數的靈魂罐都送出，恒行號上空隻剩一位幽靈盤旋，那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子，海琳望著他，兩隻手拿起腳邊的兩個罐子，走到瑟樹依兒麵前。
“掌管靈魂的月神希雅，月圓之時又至，恒行號船長海琳，獻上靈魂，願月神希雅帶領他們至天界進行愉快的生活。”海琳將兩個罐子放到瑟樹依兒麵前，朗聲念道，罐子打開了，兩個靈魂，女性，婦女和女孩的靈魂飄上了空中，看著海琳，女孩兩手一拍，黃色的光芒泛過了恒行號的白色帆布；婦女則看著西裝男子，又帶著慍怒的神情望向海琳跟瑟樹依兒，猶疑不決。
海琳看著他們，不論最後的決定是什麽，她都不會介意，雖然她希望能有好結果……
西裝男子撫摸了下婦女的頭發，似是輕聲說些什麽，婦女終於露出了釋懷的表情，他們將手一握，今晚最後一次黃色的感謝光芒，如甘霖般落在恒行號的範圍內，送走了船上所有的靈魂，所有的船員露出滿足的感情，各自回船艙，安然入睡。
距離海琳更期盼的月初，也近了些。
十五天，其實過得很快。
瑟樹依兒深深地認為，這天海琳真的期盼了很久。
這天淩晨，船慢慢的駛到雙子星島，卻離那邊的第一大港──詠文港有點遠，是另一側，一個漁村般的港口，船目前還隻能模糊地看到村落後麵的丘陵，海琳望向今早為她送行的瑟樹依兒，右手在胸前平平的往前揮了一下，以示再見。
瑟樹依兒比了一個相同的手勢，海琳便脫去一身的衣服，縱身跳下海平麵。
沒錯，除了一個防水袋裏麵裝了幹燥的衣物和毛巾，和一個可以辨識恒行號位置的指針，海琳什麽都沒有佩帶。以正常人類的泳技來說，要遊到那麽還看不清楚的港口，著實有困難，但她並不是普通的人類。
海琳此時的雙腳已經化作海豚的尾巴，她悠然地往上吸了口氣，繼續潛入海中，看著珊瑚群漸漸出現、熱帶魚四周環舞。
是的，她是獸人，比人類還要接近海洋的子民，海豚係獸人。
也由於赤裸的身體，她的右臂上接近肩膀的地方，也有一個清晰的印記，近看有點像顆獅頭，這是令鯊魚們感到戰栗的紋路，黑色的它讓海中生物隻敢遠遠地望著。服從，是他們大部分對這個印記的回應。
但海琳本人卻對這件事情渾然不知，她悠然地遊於廣大的海域中，遠方的港口漸漸地清晰，期待也越來越清晰，晨光微笑地張開在她身後。啊！岸邊近了，赫然想起自己還赤身裸體的海琳，紅色的光暈瞬間爬上她的臉頰，趕緊往旁邊遊去，找個隱密的岩岸缺口擦了擦身體，換上了與海相襯的淺藍色短裙，變回屬於人類的腳，她涉水走在岸邊，殷切的等待某個人。
輕輕抓起一堆貝殼砂把玩，這是平常她做不到的事情，為了隱瞞自己可以上岸的秘密，她隻有在月初，才交予瑟樹依兒代理恒行號，自己遊上岸。
不過，她已經見過他很久了。
好像最久以前，是瑟樹依兒帶她到海岸，側看那邊的港口──她鼓勵海琳上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她回味一輩子，她就是在那時，看見了他──每個月初，她都會回來的，她這樣保證，自從十二歲那次──十六歲，他送了一個禮物給她……
那隻別針正別在她的右胸前，而且是隻有這天才會別上。
“海琳。”一道頗具磁性和吸引力的男聲叫了她的名，海琳轉身一看，不正是他嗎？
“席洛，一個月不見，你還好吧。”海琳率先問候了下，比起她麵對眾人時，那沉穩、優雅的微笑，現在的她看來十足的陽光，之中又帶著點少女特有的羞澀。
“嗯，在一個漁村裏麵，一切都很順利，也遇不到什麽挫折。”席洛回應著，棕色的眼睛直視著海琳，她彷彿可以聞到那顏色中傳來的淳樸味兒，“那你呢，海琳，人魚回遊的地方我們人類總是猜不透，會不會遇到一些凶猛的怪物呢？”
“不會啦，不然我怎麽能每個月都回來而且不延遲呢？”海琳說，“我們月圓時有個祭典，是到一個特別的地方開的，可惜不能帶你去。”
“那個祭典中，總是飄散著光點，光點瀰漫著，讓大家都感到神清氣爽，對吧。”席洛接下了她的問題，“我知道，那是屬於你們人魚的時間，雖然我曾經想強留你，但也是沒辦法。”
海琳微笑的點頭，尾隨著席洛，走過這黃金海岸。
木造的屋子，是整個鎮上的特征，早飯的炊煙正飄著，空氣混雜了些魚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