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就是命數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這樣盯著自己,陸懷很是不好意思,臉熱地道了聲:「有勞蕭大哥了。」
「走吧。」蕭草乾脆地將種子往籃子里一扔,便帶著陸懷往家走去。
他的家就是距離這個山村入口最近的那處人家。泥牆圍成的小院,木頭製成的小門,也沒落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條黃狗趴在近門處,看到他們近來,搖了搖尾巴坐了起來,沒有吠叫。
小院整體簡單質樸,一處正房,一處廚房。院角架著高高的葡萄架,幾隻雞悠閑地在下面走來走去,空地上曬著草藥,看起來與普通的山野人家別無二致。
蕭草讓陸懷在院中等等,自己進到了廚房裡,解了斗笠,舀水洗了洗臉和手,將勞作弄亂的碎發和被風吹亂的鬍鬚捋好,才從廚房裡走出來。
拾掇好后的蕭草看起來就有了兩分醫者風範,他帶著陸懷進到了正房進門右手邊的房間里。
房間很大,陳設卻極為簡單。除了數排放著滿盛草藥的簸箕的木架,便只有一張簡樸的小木桌,兩把樸實的條凳,和一張窄小的木床。
蕭草讓陸懷在其中一張條凳上坐下,從床頭的木匣里取出脈枕,放到桌上,示意陸懷將手放上去。
待陸懷放好后,他才坐到條登上,拿出了幾分大家的風度。腰板挺直,雙眸微合,一手搭在陸懷的手腕上,不時切換摸脈的指法,一手輕輕地摸著不長的鬍鬚,若有所思。
男人的隱疾,也是分很多種的,不仔細看,可看不好。
過了很久之後,蕭草才停止了摸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陸懷的臉,對他道:「求醫問葯,最重坦誠。大哥問你什麼,你都不必不好意思,如實回答就好。」待陸懷點頭,他便問道:「你一直不曾長過鬍鬚么?
陸懷頷首。
蕭草點點頭,繼續道:「你說近來情況有些不尋常,可是從前男/根疲弱無力,而今變得時而有力,時而無力?」
陸懷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好,」蕭草也點了點頭,對他道:「脫褲子吧。」
「您說什麼?」陸懷有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不太確定地看著蕭草,希望他再重複一遍。
蕭草摸了摸鬍子,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你的脈象平穩強健,腎元豐實。男/根疲弱,問題不在臟腑而在兩丸,我要親手診察,才能確定病因。」
他說得頭頭是道,神色坦誠,也不容陸懷不聽。可是,「親手」診察……
幼年時被人捏按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那可謂是除了凈身之外,陸懷心中的第一大陰影。如今,才剛剛認識蕭草,就要當著他的面脫去褲子,讓他「親手」診察……
陸懷覺得自己很難做到。
他背過身,站起來,心頭萌生出了幾分退意。可是,想到秀珠,再想想陳吉參對蕭草醫術的推崇稱讚,他又無法真的下定決心不讓他診察。
蕭草乃前朝太醫院的第一院判,醫術之高,當世能與之相若者,寥寥無幾。尋常人想要請他看診,難如登天,這次他看在陳吉參的面子上,爽快為自己應診,若是拒絕了他,下一次再請他幫忙診治,還會這麼容易么?
陸懷心裡對此並不是很有底,再一想,蕭草是實打實的良醫,而他是實打實的病患,全然不同於昔年被陸錢氏坑害的處境,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根,將褲子脫去了。
蕭草等了半天,見他終於脫好了,立即對他道:「躺到床上,我給你看看。」
陸懷依言躺到了床上,在蕭草走到床邊時,全身都僵硬得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然而蕭草走到床邊,還沒有伸手,只是看了看他的□□,就變了臉色,「你是內官?」
陸懷這才意識到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官身份,如實道:「曾經是,今已離宮。」
蕭草的濃眉慢慢皺起,過了許久許久,才為陸懷診察。診察之後,他用床頭搭著的手巾擦了擦手,讓陸懷穿好了褲子。
陸懷從他的神情中感覺到了不對,穿好褲子之後,見他面色嚴肅,沉默不語,心中隱隱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等了片刻,蕭草依然是面容沉重,默然不語。陸懷明確了他的意思,心情頓時急墜直下。
看來是他想得太過樂觀了,他已經是被下過刀的人了,怎麼還可能會有正直為人的可能呢,那幾次……想來只是偶然吧。
陸懷禁不住在心中嘲笑了自己一下,合眸良久,強自平復了一下,牽出了一個還算平靜的笑容,起身向蕭草深深施了一禮:「有勞大哥看診,此事實乃是小輩強人所難了,還望大哥不要見怪。」
蕭草看著他,眸中神色十分複雜,正要說什麼,屋外的黃狗忽然狂吠起來。
陸懷直起身,兩人相視一眼,立即一先一后從屋裡走出查看。才出屋,便看到黃狗以一擋三,緊貼著門檻站在里側,對著門外的何雲峰、何競堯與何競襄三人,不住地齜牙狂叫。
蕭草看到他們三人,立即呵斥了大黃狗一聲,快步迎了出去。
陸懷看到何雲峰三人,才知唐正延說的不是客套話,何雲峰三人的確是要拜訪故人的,只是沒想到,他們拜訪的會是同一個人。
蕭草熱情地邀請何雲峰三人進入了院中,陸懷看著他們,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厚熟稔。
何雲峰看到陸懷也在這裡,不禁倍感驚訝,抬手與他拱了拱手:「真沒想到陸賢弟也在余芝兄這裡。」
余芝是蕭草的字。
陸懷收斂起心情,也微笑著與何雲峰拱了拱手:「小弟也實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兄長。」
他心中正奇怪何雲峰三人為何先他而去,卻比他晚到,就見同樣換了身輕便衣裝的唐正延從門外邁了進來。原來何雲峰三人會晚到,是因為等了唐正延一起過來。
唐正延看到陸懷,也是愣住了,「陸老弟,你怎麼也在?」
陸懷不欲明言,只是道:「來請蕭大哥幫一個忙。」轉而又問唐正延道:「唐兄你與何兄父子來此,是……」
「我們與余芝兄已相識多年了,也很久沒見了,這次何兄與兩個侄子來京,便相約小聚一番。」
他們互相交換了信息,剩下詫異的人就徹底輪到了蕭草:「怎麼,你們都認識?」
陸懷輕輕頷了頷首,唐正延則與何雲峰道:「陸賢弟是我們的好友。」
蕭草的神色立即變得有些複雜,想了想,對他們道:「那你們都隨我進來吧。」
陸懷不想讓他人知曉自己來此的目的,而且,失去了治好的希望,他此刻的心情也已低落至谷底,只想找個地方好好靜一靜,不想在此間多做停留,便對蕭草道:「蕭大哥,小輩已叨擾您多時了,就還是不再多打擾您了吧。」
蕭草盯著陸懷瞧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原本你曾是內官,我是不打算幫你的。但你既然又是阿參的朋友,又是阿峰與阿延的朋友,也許這就是命數。
我可以幫你一次,但是成與不成,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而且,這其中牽涉的利害關係,我也要先對你講清楚,你若是認了,我便也願意豁出去幫你這個忙。」
陸懷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還有轉機,當即振奮不已,但是蕭草話中隱隱透出的危機,卻又無法讓他能夠心情放鬆地感到高興。
他勉力讓自己保持住平靜,恭敬而慎重地對他點了點頭。
何雲峰與唐正延相視一眼,也不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但見蕭草與陸懷都不明說,知道這兩個人的秘密都不少,便也默契地保持了安靜,沒有多問什麼。
幾人先後進入屋中,蕭草讓唐正延與何家父子到左邊的屋裡稍等,自己則帶著陸懷又進入了右手的屋裡。
進屋坐下后,蕭草又一言不發地盯著陸懷看了半晌,才對他道:「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讓男/根恢復持久有力么?」
陸懷認真而鄭重地點了點頭。
蕭草聞言,又嘆了一口,無語良久,才繼續道:「你就沒想過,再恢復得徹底一些?」
徹底一些。對陸懷這種情況來說,這四個字所代表的可能實在是很耐人琢磨的。
只是,陸懷不知道對於他自己這樣的人,還能再怎樣恢復。難不成這世上還真存在什麼妙手回春之術,能讓他已經被切去的雙丸重新再長出來么?
雖然他也很希望能有這樣的妙法,但是他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歷史上有多少煊赫一時權傾天下的太監,他們都沒有找到這樣的辦法,他一介無名小輩,又如何可能會遇到。
陸懷認真地搖了搖頭,卻聽蕭草重重地嘆了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不懂,也沒想過。」蕭草看著他,十分嚴肅地道:「我就不同你說那些佶屈聱牙的醫理了,說些你能聽懂的。」
「雙丸產精,雙腎儲元,男/根想要振作,此二者缺一不可。你的腎臟儲元豐厚,男/根卻多年無力,便是因為雙丸喪失之故,如今能夠復起,便是說明你的雙丸有恢復活力的跡象。」
蕭草說到此間,又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我不欲為你治療,原因很簡單。男人有精有元,能有什麼,而你的身份不可以有什麼……我想,我不用明說了吧。」
男人有精有元,就能讓女人受孕,生出孩子了。可是宦官,不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