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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就嚇嚇你

  陸懷仔細回憶了一下上次在寫意軒見到陸仲德的情景,當時與陸仲德在一起的年輕人絕非是眼前所見的陸海發。

  那麼,當時那個與黃侍郎結為約定門生的年輕人是誰?眼前的陸海發,又是否已經與黃侍郎結為約定門生了?如果陸海發也成為了黃侍郎的約定門生,那麼形勢對他就更加不利了。

  不過,從陸海發身上所流露出的清傲來看,他應該是一個不屑於用約定門生這種手段來獲取功名的人。

  陸海發走到陸懷近前,盯著他看了兩秒,才向他長揖到地,恭敬地道了一聲:「堂兄有禮。」

  「堂弟有禮。」陸懷還了一禮,看著他,微笑著稱讚道:「堂弟青年才俊,今科高中定然不在話下。」

  陸海發聞言,臉上又浮現出了方才那一閃而逝的古怪情緒,語調淡漠地道:「但憑真才實學去考。高中如何,不高中又如何。」

  話里話外,皆是傲氣,頗有些視功名如糞土的意思。陸錢氏笑容一僵,立即悄悄扯了扯陸海發的衣袖,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陸海發卻對她的暗示阻止不加理會,面色深沉地向著陸懷拱了拱手,又道:「堂弟在家時常聽家母說堂兄頗有才幹,在京中交遊亦頗廣泛,只是從未聽家母說過堂兄官居何品何職,心中不免好奇。料想堂兄多年進取,如今正應是前程似錦之時,故而想冒昧地請問堂兄一句,不知堂兄是否願意告知?」

  陸錢氏聽到一半,心中便大感不對,幾次扯動陸海發的衣袖,想要阻止都沒能阻止住他。

  她來之前已經再三叮囑過陸海發,在陸懷面前要表現得謙恭有加,不要出言不遜。萬萬沒想到才一見面,陸海發便以言語下了陸懷的臉面,現在又挑了這樣刁鑽的問題去問陸懷,餘光看到陸林氏的臉色變了變,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慌亂。

  陸懷真正的身份是宦官,她和陸仲德自不可能對陸林氏說,近年來都告訴她陸懷在將軍府中擔任幕僚一職,前途大好。

  可是這樣的話用來騙常年在偏院中深居簡出的陸林氏,都只是勉強能敷衍過去。若是陸懷真這樣當著陸海發的面說了出來,讓他追根究底地問下去,還不即刻便漏了陷!

  她千怕萬怕,最怕陸林氏追究這件事,沒想到這件事陸林氏沒提出來,倒讓陸海發一見面就問了出來。

  陸錢氏也不知兒子心中是在打什麼注意,心中七上八下,面上卻要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一派自然地開口轉圜:「你這孩子可真是的,便是與堂兄再投契,也該另外挑個時候再兄弟兩個好好地聊。現在你堂兄與你大伯母剛見面,兩個人都一定是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呢……」

  「都是自家人,想必伯母與堂兄不會介意。」陸海發淡淡一句,便將陸錢氏的話截斷了。看到她眼中流露出的緊張,便更堅定了要問下去的決心,星眸一挑,看向陸懷,又微笑著補了一句:「更何況這不過是一句話便能解答的問題,堂兄你說呢?」

  陸錢氏聽到他的話,一口氣悶在心口,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陸海發的有備而來,陸錢氏的意外失措,都被陸懷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陸海發一見面別的不問,偏偏挑了這樣一個問題,不顧陸錢氏的阻攔也要執意問出,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到目前為止,他所有的計慮與構想里都沒有包含一個陸海發。他需要知道陸海發是否知曉當年的內情,如果知道,是知道多少,如果不知道,他一見面就問這個問題是出於什麼目的。如此,才能定下應對之策,萬無一失。

  在什麼都不清楚之前,他說什麼都有可能露出破綻。所以,他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若不回答……陸懷將目光移向了陸林氏,見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也閃動著懷疑的光澤,心頭微微震動了一下。

  看來,他的娘親也並不相信陸仲德給他編造的身份。

  既是如此,陸懷垂眸思索了一下,覺得倒不如就此脫去這個漏洞百出的身份。

  餘光看到陸錢氏已蹙起了峨眉,面染怒色,似要開口斥責陸海發,陸懷微微思索了一下,計上心來。

  他躬身向陸錢氏行了一禮,借她怔愣的一瞬,搶下了開口的先機,將她要說出的斥責之詞都擋了回去。

  「嬸娘,這些年多勞您與叔父為小侄與母親著想,多方周旋維護。只是如今小侄母子團聚,日後一家人在一起相處,貴乎真誠知心,有些事便不能再瞞著了。」

  他故意將話說得含混,引導著陸錢氏向著只有知曉內情之人才會想到的方向思考。同時,也讓陸林氏印證心中的懷疑,以便接下來脫離將軍幕僚的身份。

  陸錢氏聽到陸懷這麼說,以為陸懷是要將入宮為宦的事抖落出來,當即大驚失色。

  在她心中,陸懷依然是昔年那個對喪失宗偉一事諱莫如深的小男孩。她萬萬不曾想過,陸懷會有看開的一天,更不曾想過他會有敢於說出口的一天。可是十八年過去了,陸懷真的看開了,放下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旦陸懷說出入宮為宦的事,被陸林氏追問下去,那她當年的所作所為很快就會被發現。說不定,今夜沒有過去,便會被徹底揭露出來!

  毀傷親侄,斷其傳家血脈,按律當誅。陸錢氏擔驚受怕這麼多年,又一把年紀了,就是真的會因此而死,她也不怕,這世上唯一還能讓她怕的,就只有與一個人有關的事了。那人便是她的寶貝兒子陸海發!

  陸錢氏愛算計,卻並不是心機深沉之人,一涉及到與她的寶貝兒子有關的事,心中即刻便方寸大亂了。

  她的發兒從小就是她的驕傲,他那麼英俊,那麼聰明,幾乎滿足了父母可以對孩子所投入的所有期望。

  她的發兒馬上就要參加今年的會試了,金榜高中、飛黃騰達,都近在眼前。她萬萬不能容許她的所作所為在這個時候被揭發出來。以她之罪,定會讓她的發兒受到牽連,被除去應試的資格。

  她完全不敢想象兒子被除去應試資格的後果。她的兒子註定是人中之龍,註定要風光無限,怎麼可能連考取功名的資格都不能有。

  不可以!那太殘忍了!

  她一把攥住了陸懷的手腕,艷麗的面孔上都顯現出了幾分歇斯底里的猙獰:「大侄啊,此事需從長計議,你不能衝動啊!」

  她激動得身體發抖,攥著陸懷的手也跟著顫個不停。

  若說在此之前,對於昔年的事都只是陸懷自己的回憶與推測,那麼陸錢氏的反應,無意已將一切坐實。

  陸懷將她每一分細小的反應都收入眼中,看著她現出青筋的手腕,露出了一個溫厚的笑容:「都是自家人,並沒有什麼妨礙的。我原也是要同母親說的,既然瑾良也有此疑問,便在此間說開了也好。」

  他的眼裡一片磊落的光明與純良,將陸錢氏歇斯底里的惶恐與眼底的陰暗一分不落地映進了眸中。

  陸錢氏氣血上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論如何不能讓陸懷將事情說出來,伸手便要去捂住他的嘴,然而才鬆開他的手腕,還沒能將手抬起來,便感到眼前一黑,就向後栽倒了過去。

  她身邊的丫頭髮覺了不對,連忙伸手去扶,卻是被她帶得一個踉蹌,跟著她一起摔倒了下去。

  「母親,母親!」陸海發被陸錢氏的突發情況擾了個措手不及,半點顧不得自己的儀錶風度,緊張地跪地查看她的情況。

  陸錢氏的後腦磕到了青石板上,摔得眼冒金星,恍惚中看到陸海發的面孔,心中又是一急,兩眼一抹黑,就徹底昏了過去。

  陸懷看著躺在地上的陸林氏,面帶焦急,心中卻是一片寒霜。

  他是不會真的將入宮為宦的事在母親面前說出來的,他不過是借用一下陸錢氏心中的不安,借用一下她對寶貝兒子的在意,將她嚇去半條命,順道阻止陸海發問下去罷了。

  而這一嚇,也不過是對她昔年所作所為收取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利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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