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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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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說這幾日已然感覺到,陸懷並不是將這裡當做一個普通的落腳之處在修整,但是也萬萬不曾想到他這般用心用料地修整,竟是要將他的娘親接到此處來住。

  如她這般的出身,陸懷的娘親能夠接納她么?會不會……過不了多久便將她掃地出門了?

  秀珠思忖著,越想越覺得這樣的可能很大。她不安地看了看陸懷,很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不同的答案,又怕問出來會令他反感,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也沒敢說,只是默默地將頭垂下了,埋得低低的。

  「怎麼了?」陸懷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見她只是搖頭,並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微微思考了一下,再開口時便多了幾分溫柔:「莫怕,有什麼事都可以同我說,我不會生氣。」

  秀珠緊張地捏了捏手,遲疑地看向他:「真的不會么?」

  「不會。」陸懷微笑著看著她,目光柔和而肯定。

  他的目光里有種安定的力量,令秀珠暫時緩下了心頭的不安。想了又想,才聲音低低地說:「我怕自己不能令老夫人滿意。」說完,她看也不敢看陸懷便飛快地垂下了頭。

  陸懷聽到她的擔心,輕輕地深呼吸了一下,沒有立即回應。

  秀珠所擔心的,又何嘗不是他曾憂慮過的。他是家中獨子,到了適婚年齡卻不娶妻生子,恐怕早已成為他娘心中的一塊癥結。可他是個宦人,莫要說娶妻生子,便是找一個伴兒,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秀珠是個命苦的女子,心思又純良,他好好待她,也許有朝一日她也能夠真心地接納他,與他做個貼心的伴兒。換成別的人,他不一定喜歡,對方也不見得會真心對他。

  他已然考慮過了,宦官這個身份他要瞞著他娘一輩子,但也就只瞞著這個身份,不能將不能生育的事也一併瞞下。這樣的話,他好好勸勸他娘,秀珠也盡心竭力的侍奉,他娘早早晚晚都會接納下秀珠和巧兒。

  而他也不打算永遠都向秀珠隱瞞自己的情況,等到了合適的時機,他就會讓她知曉。若她能夠接受,也願意餘生與他作伴,那他便婚書花轎,將她明媒正娶進門,若是不願,那便尋個合適的時候,放她自由。

  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陸懷垂眸想了片刻,重新抬眸看向秀珠,溫和地對她道:「不必擔心這一點,只要你對娘親恭敬孝順,我會護著你的。」

  他的承諾沒有半點遲疑和為難,這讓秀珠心中的不安即刻便消減了大半,立即望向他,肯定地道:「我和巧兒都一定會盡心竭力侍奉老夫人的!」

  「好。」陸懷溫和地笑了笑,「還有什麼擔心的事么?都可以同我說說。」

  秀珠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她有陸懷的這句話便夠了,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想辦法或忍耐。

  「那隨我到書房看看吧。」陸懷於是站起身,對她道。

  秀珠輕輕稱了聲是,起身跟到了陸懷的後方,隨著他繞過圍屏,進入了書房之中。

  書房布置得很是清雅,初入其間,便有身心清凈之感。陸懷大致打量了一下各處,走到了里側的書架前,由上至下慢慢地打量裡面所放的書籍,不久之後,他的視線停在了邊角格子里的一本書上,然後,探手將它取了出來。

  「認得字么?」他側眸看向秀珠,溫和地問。

  「只認得一些簡單的。」秀珠輕輕地回答。

  「可認得這三個字?」陸懷將取出的書遞與秀珠,書封靠左處由上至下印著三個筆體端正的大字——菜根譚。

  「第一個像是『菜』字,後面兩個,不認得了。」秀珠拿著書,只覺得沉甸甸的,看完那三個字便即刻將書還給了陸懷。

  陸懷笑著將書接過,輕輕點了點頭,對她道:「認得沒錯,是念『菜』。這本書名叫《菜根譚》,是一本能夠令人修身養性的好書。」說著,陸懷想起了什麼,問秀珠道:「巧兒可開蒙了?」

  秀珠輕輕搖了搖頭。

  「那這樣吧,」陸懷想了想,看了看窗外的院子,院子里巧兒和安心正玩得愉快。「從明日起,我教巧兒讀書識字。」

  秀珠沒想到陸懷要親自教巧兒,覺得這樣會太麻煩陸懷,而且巧兒是個女孩兒,認得幾個字就好,實在不必這麼小就開始學習,便與他商量道:「巧兒年紀還小,這麼早識字,怕她學不會,白白佔了您的時間。而且她只是個女孩兒……」

  陸懷明白秀珠的顧慮,笑著擺了擺手,輕輕打斷了她:「莫忘了今上也是女子。」看到秀珠的臉色變了變,陸懷不欲嚇到她,柔聲與她道:「我們這般家世,自不敢奢求孩子成龍成鳳,但不論男孩女孩,能夠知書識禮總是好的。」

  秀珠聽到陸懷這般說,知他應當是很想親自教寶兒讀書識字了,也只有暫且壓下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點頭道了聲是。

  陸懷見她忽然變得安靜下去,想了想,又找了個話題與她問道:「這幾日在家除了與王嬸子說說話,還做了些什麼?」

  「還會綉些小物件。」秀珠低著頭簡潔地回答道,不再多說什麼。

  「拿到這屋綉吧。」陸懷覺察到她變得拘謹,將書放到了書桌上,才走到她身邊,溫柔了聲音與她道:「往後我在這屋看書,你便就在這屋綉吧。」

  秀珠感受到了陸懷話里多出的溫柔,心間那點小小的拘謹和彆扭便立即消散了,只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熱,低頭應了聲是。

  待陸懷對她道了聲「去吧」,她便立即走出了書房,卻是沒敢立即便出屋,又在外間站了許久,覺得臉上不那麼熱了,才低頭快步去原來住的屋子裡取過了針線綉框。

  接下來的時間裡,陸懷便坐在桌案后看那本《菜根譚》,秀珠便坐在書房的窗前繡花。偶爾地,陸懷會在看書的間隙抬頭看一看窗前的秀珠,秀珠也會在針線翻飛的時候,悄悄側眸看一眼陸懷。

  時間便在他們這般安靜而寧謐的相處中一分一刻過到了辰時。酒樓的丫頭按時送來了飯菜,陸懷早上尚未用過飯,便也和秀珠巧兒一起用了一點。他們吃過飯後不久,工匠們便到了,一起到來的還有王掌柜和那日的六個下人。

  六個下人,四女兩男,分成兩列跟在王掌柜的身後,由安心引領著走到了東廂房的門口。

  陸懷出來將王掌柜迎到了上首,兩人謙讓一番后,還是將陸懷讓回了首位。

  兩人坐定之後,安心奉上茶水,退到一側侍立。王掌柜與陸懷邊飲茶邊寒暄了幾句才輕拍了兩下手掌,將那六人叫進了屋中。然後從袖袋裡取出了一卷東西,交到了陸懷的手中。

  「這是他們六個人的身契,從此刻開始,他們便是您的人了。」王掌柜笑呵呵地同陸懷道。

  陸懷大略翻看了一下,對幾人的籍貫、年齡、出身都大致有了一個了解。而後,微笑著與王掌柜道了聲謝:「勞煩老哥了。」

  王掌柜趕緊連聲擺手道:「哪裡哪裡,這是愚兄的榮幸啊!」言罷,他即將主動權交與了陸懷,主動告辭了。陸懷吩咐了安心去送王掌柜,便到書房將秀珠帶了出來,讓她與自己一起坐到中堂上檢視這六個人。

  按照身契上所載明的,這六人中的兩名男僕乃是一對兄弟,哥哥二十一歲,弟弟十九歲,陸懷便首先觀察了一下他們。

  他們一前一後站在他的左前方,皆著棕衣短褐黑色長褲,生得都很高大。相貌上能有七分相似,不算出眾,屬於放在人堆里就瞧不見,但是仔細看去還比較耐看的長相。

  他們的面貌雖然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為首的人生得白白凈凈,五官輪廓都很柔和,看起來尚有一分青澀。站在他身後的人則膚色較黑,五官輪廓陽剛硬朗,看起來更幹練成熟。

  單開外表,孰長孰幼似乎一目了然。陸懷牽出一個柔和的笑意,對他們道:「你們可是親兄弟?」

  「回主人的話,小的二人是親兄弟。」為首的白凈男僕恭敬答道。「小的吳大。」後面的粗獷男僕接著道:「小的吳二。」然後兄弟二人一齊單膝點地,雙手抱拳,合聲齊道:「見過主人。」

  陸懷聽到他們的自稱,微微有些驚訝。原來看著年輕的是哥哥,看著老成的反而是弟弟。

  倒是有趣。

  陸懷對他們擺了擺手,微笑道:「起來吧。往後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是。」吳大吳二應聲起身,微微抬頭看了陸懷一眼便復低下了頭去。

  陸懷了解了他們的情況,便將視線轉向了站在右前方的四個女僕,微笑著對她們道:「你們也說說自己吧。」

  四個女子聞言齊齊向他深深福了一福,應了聲「是」,然後便從前至后,一一道來。

  「奴婢墨青,年十七,擅作畫。」

  「奴婢知音,年十七,擅撫琴。」

  「奴婢清芷,年十六,擅侍花草。」

  「奴婢素香,年十六,擅做蘇州菜。」

  這四個女子的聲音皆是輕輕軟軟,舒緩得宜,入耳極為耐聽。秀珠聽了她們的談吐,心裡便有了一分自卑,再去看她們的樣貌,就更覺得自愧弗如了。

  她們所穿皆為樣式樸素的青色布衣,但樣式和顏色再普通,也掩蓋不住她們曼妙玲瓏的身材和她們如花一般的姣好美貌。

  生得這樣好,又是作畫撫琴、侍花做菜的高手,想來有她們在,陸懷很快便會失去對她的新鮮感了。

  秀珠黯然地低下頭,聽到陸懷溫和地問她:「可有哪個看著合眼緣的?」覺得哪個都較自己強,便輕輕地道:「都挺好的。」

  四個婢女自小被唐正延派人悉心教養,長到如今,皆是心高之人。她們對陸懷所知有限,對秀珠則是一無所知,看她衣著雖然光鮮,行為舉止卻頗為小家子氣,面上雖然因為訓練有素而未表露分毫,心裡卻已是在看不起她了。

  再看陸懷相貌英俊,談吐文雅,便更覺得秀珠配不上他,心裡已然隱隱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再聽到秀珠神情怯懦地說她們都好,明顯是自卑之態,心中便覺得底氣更足了。

  然而,她們更足的底氣還未撐過一瞬,便聽陸懷溫柔地又與秀珠道:「總要選一個最合心意的跟在身邊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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