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會很奇怪
陸懷萬萬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梳化娘子也是如此,趕緊讓小丫頭撤了銅鏡,打圓場地安撫:「怎麼要洗了呢,你上妝之後的樣子可是多少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啊!快別說笑了,看把你相公都嚇到了。」
秀珠一聽陸懷,就嚇得不敢動了,想到他也看到了自己上妝后的樣子,就怕得微微發抖。陸懷覺察出了她的不對勁,給梳化娘子和巧兒使了個眼色。
梳化娘子立即會意,以教巧兒辨香料為由,將乖乖配合的巧兒帶了出去。其餘在屋裡伺候的丫頭們,也乖覺地一併跟著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陸懷和秀珠兩個人。陸懷挪了張椅子,挨著秀珠坐了下來。
從秀珠的反應來看,他可以確定她不僅僅是不適應這般變化,還是恐懼。他想不出這會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輕輕地執起她微微顫抖的手,柔聲問:「告訴我,你在怕什麼?為什麼會害怕自己變得更美?」
「這樣出去,會,會……被人看。」秀珠頭也不敢抬,聲音發顫地回答。
這個原因讓陸懷哭笑不得,平抑了半晌,才好對她道:「你生得這樣美,註定是要引人注目的,該早早習慣才是,這般害怕是做什麼。」
他理所應當的語氣讓秀珠驚住了,不可思議地抬頭看他:「您不生氣嗎,回家不會打我嗎?」
「我打你做什……」陸懷笑著說,看到順著她嬌艷的臉龐滾下的淚珠,說到一半的話就生生地截住了,臉上的笑意也結上了一層寒霜。
她過去的男人會因此打她!
陸懷現在才明白王張氏何以一提到秀珠原來的男人便那般憤怒地罵他。
那樣的廢物。真是怎麼罵都不嫌多。
陸懷注意到秀珠已怯怯地垂下了眸子,不欲再嚇到她,壓下心裡的氣憤,輕輕捧起她的臉,想給她擦眼淚,看到上面的脂粉,卻是不敢動手了,只有柔和著聲音勸她:「莫哭了,我不會打你,只有無能的男人才會那麼做。你上了妝,再哭就成花貓了。」
秀珠害怕自己會變成花貓,可是聽到陸懷這樣說,心裡重重壓著的大石就輕了一塊。她從未想過可以不用再為自己的相貌擔驚受怕,心頭隱隱輕鬆的感覺讓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感覺自己又要落下淚來,秀珠趕緊用手輕輕掩住了臉,不想讓陸懷看到自己變成花貓的樣子。
陸懷笑著去拉她的手,秀珠躲閃了一下,就不躲了,任由他溫熱的大手將她微涼的小手緊緊地包裹住。她喜歡被他溫暖的大手包裹住的感覺,那暖暖的感覺可以讓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安。
陸懷握著秀珠的小手,看到她對自己的接觸變得這般順服、接納,在自己的安撫下變得冷靜下來,不再那般惶恐無助,心裡就被一種很特別的滿足感填滿了。
這樣與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陸懷覺得她平復得差不多了,便道:「我讓梳化娘子再來看看。」
秀珠一聽,立即輕輕拉住了他的手,猶豫道:「不要了,還是……還是將脂粉洗了去吧,我不想被人看著。」
陸懷沉默一下,坐了回來:「脂粉對你不過是錦上添花,洗去了也一樣會有人喜歡看你。」見她有些氣餒,陸懷輕輕握緊了她的小手,溫柔地與她道:「美貌不是你的錯誤和缺點,不要怕被人看見。」
見她還是神情鬱郁,陸懷微笑著想了想,對她道:「人皆有愛美之心,看到你這般美貌,難免會青眼相加。你若害怕不喜,我倒有個應對的法子可以教你。」
秀珠聞言,立即眸光亮亮地看向他。陸懷看她這般神情,滿足地一笑,問她:「假如巧兒做了一件特別不應該的事,你想用眼神制止她,你會怎麼看著她?」
「我要現在做出來嗎?」秀珠有些猶疑。
「對。」
「那我……我將這個盒子當做是巧兒吧。」秀珠想了想,指了指旁邊的脂粉盒子。她可不敢將陸懷當巧兒,那樣去看他。
「好。」陸懷笑。
「就,就這樣……」秀珠暗暗鼓了鼓勇氣,將那個脂粉盒子當做巧兒,做了一下那般的神情。
許是她的性情太柔和了,又許是因為她被欺負慣了,這個神情里竟然一點威懾力也無,有的只是傷心與難過。
陸懷在心中扶額,若盯著她看的男人被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只怕會想把心都掏給她看,只求她不要傷心難過,哪裡會怯於威懾而不敢再看她呢。看來她這神氣是要慢慢養了,不過……不妨先養一養底氣。
他心裡有了打算,對秀珠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以後再有盯著你看,你就這麼看他一眼,對方就不敢再看了。」
「我不敢……」秀珠連連搖頭。以前有別人盯著她看時,她便是生氣都阻止不了,回家了還要被自己的男人罵不要臉,故作樣子勾引別人。她可不敢再去看盯著她的人。
「不要怕,有我在,這個方法一定好用。」陸懷笑笑,拍拍她的小手,便去找來梳化娘子給她補了補妝,然後便帶著她和巧兒去了隔壁的首飾鋪子。
首飾鋪子的老闆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頭上的六合一統帽逾矩地配著一塊碩大的藍寶石,身上的錦衣雲紋亮的晃人眼睛。
他從內堂的門裡遠遠地拱手迎來,兩隻大拇指上的大扳指讓他的手都合不上,開口一笑,一上一下兩顆金牙與兩邊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交映生輝。陸懷頓覺不忍直視,偏開了視線輕咳了一下。
老闆對陸懷的尷尬卻是毫無察覺,上下一打眼確定他是個買得起東西的主顧,就分外熱情地走到了他對面的櫃檯后,指著身後的架子自豪地誇讚道:「我這鋪子里金銀玉翠應有盡有啊,哈哈哈,貴客需要點什麼?快請看看!」
老闆的客套話一說完,視線就溜到了躲在陸懷身後的秀珠身上,要不是一口氣說了太長的話,金牙舔著比旁的牙稍涼,提醒了他閉上嘴,他的口水就要當著秀珠的面流下來了。
秀珠感受到了他無禮的注視,下意識就更往陸懷的身後藏去。陸懷有意養養她的底氣,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回看過去。
有陸懷在身邊,那個法子又是他親自教的,還保證了效果的,此刻又被他這般鼓勵著,秀珠猶豫再三,也是實在厭煩了這樣的目光騷擾,一咬牙乾脆決定試試。
她像方才給陸懷演示過的那般回看一眼,老闆的心都要被她看化了,當即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感受到側里有一道涼颼颼的什麼,側眼一看,看到陸懷微笑凝視他的目光里好像藏著一柄鋒利的冷刀,就是心神一凜,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不敢有了,趕緊低下頭裝作忙著給他們找好東西的樣子。
秀珠沒想到陸懷教她的法子真的有用,又驚又喜地輕輕搖了搖他的手。陸懷微笑著看看她,輕捏了一下她的手,算做回應和鼓勵,心裡卻在想:這般的好騙,往後可真要好好護著才行。
他看了掌柜拿出的首飾,每件首飾從做工上都沒得挑,但整體都匠氣太濃,沒有什麼韻味。他勉強挑了幾件能入眼的,給秀珠佩戴上,又選了串紅豆珊瑚珠給巧兒扎頭,就沒有興緻再看下去了。估量時辰也快到巳時了,就付了銀子,與秀珠和巧兒乘車往家返去。
返回的路上,陸懷見秀珠在他旁邊始終有些如坐針氈,輕輕握住了她總是不知該放哪裡好的小手,笑著問她:「不習慣?」
「嗯。」秀珠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小小地說:「衣裳太輕了,頭上卻覺得沉。」
陸懷輕輕地笑了,捏捏她的小手寬慰:「習慣就好了。」
秀珠聽他這般勸解,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歉疚地覷著他,小心地道歉:「老爺……對不起,我今天給您丟人了。」
「沒有。你只是不習慣,以後習慣就好了,不必在意。」陸懷笑笑,看著她的坐姿,忽然想到什麼,握住她的一手便輕輕繞到了她的背後,放在了她背後正當中的位置上。
秀珠教他這突然的觸碰驚了一下,下意識地一挺身躲開了,忐忑地看向陸懷想要解釋什麼,卻看他正掛著不出所料的笑意看著她。
「您……」是在故意逗她嗎?秀珠看著他,睫毛輕顫。
陸懷笑著收回手,溫聲與她道:「你換了裝扮,再含著胸坐與站,看起來就會很奇怪。以後你是家中的女主人,要記住,不論做什麼,都要將腰桿挺得直直的才行,若是一時不會,便想想剛才是怎樣躲我的手,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