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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人靠衣裝

  女主人?她怎麼敢當這三個字。

  秀珠有些慌了,連連搖頭,「夫人才是這裡的女主人,秀珠可不敢當的,您快莫開玩笑了。」

  她聽王張氏說過好些大宅門裡頭女子爭風吃醋的故事,好多都是從這一言一語的不注意上開始的,她可不想卷進那些是非爭鬥里。

  陸懷聽了她的話,笑著搖了搖頭:「不,我沒有夫人。」

  沒有夫人?!秀珠仔細看了看陸懷,覺得他不像是在說笑。可是看他的年齡,應該也早過了一般男子該成親的年齡了,怎麼會還沒有夫人呢。難道……是曾經成過親,但夫人因故離世了?或是因為父母孝期在身,耽誤了親事?

  陸懷看著她在那裡認真又費力地猜,唇邊的笑容就不自覺地又深了一分,抬手輕輕摸了摸巧兒的小腦袋,一邊對她伸出手,一邊對秀珠道:「我多年離家在外,親長不在身邊,是以不曾娶親。」

  竟然不曾娶親嗎?秀珠驚訝,卻不敢表現出來。她一直害怕該怎麼面對陸懷的夫人,萬萬不曾想過他竟然是不曾娶過親的。

  心上的大石少了一塊,但秀珠仍然不敢大意,看著陸懷,謹慎地道:「那也該是一直伴在您身邊的姐姐才當得起,秀珠不敢。」

  「沒有其他人在我身邊。」陸懷笑笑,看也解釋得差不多了,也不再細說下去,握住巧兒的小手,便道:「走吧,我們上街去看看。」

  說完,他就先牽著巧兒的小手往外走去。

  秀珠對他的話還是有些不明白,但看他已經往外走了,也不敢再繼續磨蹭,只有跟在他們後面,鎖了門,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是最常規的制式,不算狹窄,但也不算寬敞。秀珠在陸懷對面尋了邊角坐好,馬車也就緩緩地動了起來。

  轆轆的車輪碾過青石板,也像碾過她的心上。秀珠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般輕鬆地出門過了,更不要說逛街了。

  自從母親改嫁給一個鰥夫之後,她就每日都要帶兩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根本出不得門。原以為嫁人之後會好些,可是嫁人之後,還不如原來。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總是罵她長了一張天生勾引漢子的臉,連她出去買點柴米油鹽,回來都要拷問一番,甚至是打罵一頓。從那時起,她就養成了除非不得不出門,否則一概躲在家裡的習慣。

  秀珠看了一眼對面微笑著聽巧兒說一些幼稚童言的陸懷,再透過窗欞看看外面已然全亮起來的天,灰敗的心間也像透進了一縷陽光——也許選擇做陸懷的小妾,是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吧。

  她這般想著,臉上透出一點點笑容來,但想到陸懷剛剛的最後一句,這一點點笑容就迅速地湮沒了。他剛剛說他身邊沒有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人伺候的不好,所以都被他遣走了。

  她生得不好,又怯懦,在他面前都緊張地連話也說不好,帶出去也肯定不體面。這樣的她,他為何會看上?會不會很快就會對她失去新鮮感和耐心,也將她遣走?

  秀珠沒有底氣地抬眸看了看陸懷,又看了看黏在他身邊,笑得和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巧兒,置於腿上的手更拘謹地攥了起來。

  陸懷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也感受到了她時而投來的目光,但不想讓她更加緊張,始終沒有回看她,也沒有同她說話。

  他能感受出她的謹小慎微與呆板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像她的容顏與雙手一樣,是因為經歷過太多的困苦,才會被一點點磋磨了自信,禁錮了靈氣,成了現在這般總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不會強迫她去改變,他相信慢慢下處下來,她的心慢慢安穩了,精氣神也就會一點一點回來了。他有這個耐心等她一點點變化,在他的呵護下,重新煥發出動人心魄的光采。

  陸懷想象著那一天,聽巧兒說話時的笑容就更深了一些。

  過了片刻,馬車停到了西街市的布鋪門前。陸懷下車之後,打量了一眼布鋪的門面,覺得還挺像一回事,滿意地笑笑,先將巧兒抱了下來,再伸手去扶秀珠。

  秀珠正扶著車,準備自己下去,看到陸懷遞來的手,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忐忑地將手遞進了他的手中。

  她的手很涼,陸懷的手則很溫暖,被他的大手握住的一刻,從他手心裡透過來的溫厚熱度彷彿透在了她的全身上,讓她整個人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地輕縮了一下自己的手。

  但陸懷沒有放開她,就那樣拉著她的手,扶著她下了馬車。又握住巧兒的手,帶著她們一起跨進了這家匾上提名錦繡之地的店中。

  這家店在這一帶頗有名氣,秀珠只是知道,從來不曾來過,連路過都是低著頭快步走過的。此刻站在布置得頗為典雅大氣的廳堂里,看著櫃面後方所展示的一匹匹質地精良的布匹,秀珠再看看自己衣裳上的補丁,就忍不住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悄悄地往陸懷的身後挪了挪。

  她再躲,一張明麗如花的嬌顏總是躲不過人的視線。堂中右側,夥計正拿著雞毛撣子例行拂拭,聽到有客到,臉上立馬掛了笑容揚起來,一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秀珠,愣了一下,看到她身上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就又愣了一下。

  這般好看卻沒錢,趕是不趕?夥計一時間都在想這個問題,倒是沒有注意到她身邊還有一個衣著正常的陸懷。

  秀珠被夥計看得臉都紅了起來,偏過頭,更多地往陸懷身後藏了藏。陸懷不是小氣之人,可是看到夥計那般明晃晃地看著秀珠,心裡不知為何,有一絲不是滋味,然後便微微升起了一絲慍怒。

  他安撫地輕輕拍了拍秀珠的手,沉下了面色,正欲開口,便聽到高處一道含笑的聲音,慢慢靠近了下來。

  陸懷抬眸一看,原來是掌柜的從二樓快步走了下來。

  「開張即迎貴客,看來今日店中生意要大好了。呵呵呵,不知客官一早前來,是需要些什麼?」掌柜的是個清瘦斯文的中年男人,個子不高,頭戴六合一統帽,身著青緯羅直身,一雙不大的眼睛看起來精明而熱情。

  他恭恭敬敬地走到陸懷身邊,施了一禮,見陸懷沉默不語,仍是目光不悅地看著那夥計,趕緊給在一邊不敢吭聲的夥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滾蛋。然後,笑呵呵地給陸懷深揖賠禮:「這夥計剛來的,還缺歷練,招待不周您別見怪。小人鄙姓周,是這店中的掌柜,您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保證讓您滿意。」

  其實周掌柜剛下來時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容如花的秀珠和她滿是舊補丁的衣裳,但他看了一輩子的布帛,注意力馬上就被陸懷身著的鴉青色深衣吸引了過去,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件深衣的料子乃是杭州產的上等流水羅。

  流水羅水泛雲紋,色淡而淺,看著普通,但穿在身上卻輕如蟬翼,柔如流水。不是真懂衣裳的人絕不會穿這種料子,不是有身份的人也絕不敢穿,因為平常人根本就沒眼力鑒別出來,他若是普通人,穿這身衣服就如錦衣夜行。只有長久浸淫在富貴里的人,才敢穿,也才能穿得這般淡定自如。

  掌柜的判斷陸懷身份不凡,但也鬧不明白他帶著兩個破衣爛衫的人來是幹什麼,只盼著他是真來買東西的,趕緊下來迎他。

  陸懷見那夥計灰溜溜地退下了,掌柜的也是個周全有禮的人,也不願因為這點小狀況而惹得不快,便消了氣,和氣地對掌柜道:「入夏了,想給內人和孩子做幾身合適的衣裳,還請周掌柜讓師傅先給量量尺寸。」

  「好好,量尺寸得一會兒,還請您樓上坐坐,喝口清茶,稍等一會兒。」掌柜心裡嘀咕著這兩伙人也太不搭了,怎麼會是一家子,面上卻是一等一的熱誠,將陸懷和秀珠巧兒一併讓上了二樓雅間里。

  陸懷對掌柜這般態度習以為常,秀珠隨著他上去,卻是感到又新鮮又緊張。奇怪以往在這樣大的門臉前多停留片刻,都要被夥計嫌棄地出來趕,今天怎麼連掌柜的都對她們這般客氣,他就不怕陸懷只看不買,或是買不起么?

  坐進雅間,秀珠看到一位婆婆進來,笑呵呵地帶著巧兒去裡屋量尺寸,就擔心一會兒有什麼變故,讓這些笑眯眯的人都突然變了臉。

  她有些不安地輕輕拉了拉陸懷的衣袖,陸懷感受到了她的緊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抬眸看向在一旁作陪的掌柜問:「店中有制好的成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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